驿兵面有喜色,趕忙否認,又回複道:“殿下,昨夜亥時左右,吐蕃比贊王薨死。”
聽聞此消息,獨孤上野微愕,再次凝眸求證,驿兵道:“殿下,該軍情經過再三确認,不會有誤。”
獨孤上野颔首,命道:“我也不誤你腿腳了,快上馬。”
驿兵應是,翻身上馬離開明威戍向下一站趕去。獨孤上野看他遠走後,向馬廄走去,“玄弋洗幹淨喂飽了吧?”
玄弋是他馬的名字,韓映忙道:“喂飽洗幹淨了!”
卯正。
主将副将兩人抵達涼州,韓映起高聲調,同城門上的哨兵接應:“來者,伊阙道行軍元帥獨孤上野!”
哨兵俯視他們,确認後颔首,下發了開啟城門的軍令,獨孤上野向上掃了一眼看向城門,隐約可見門縫中嵌着一人的身影,他不确定,不禁駕馬靠近,城門大開後,風雪一瞬湧入,推着他和玄弋向前走,他的視野逐漸清晰了。
他倉促下馬,把辔策胡亂撂給韓映,疾步向前走,近深百尺的門洞,他覺得自己跋涉了許久,遠處有一人正笑望着他走近。
“蒼蒼!”
“殿下。”
他終于走到了她的近旁,垂眸吻她的額頭,她笑問:“殿下打了大勝仗吧?”
“不說那個了,你還好麼?”蒼蒼在他懷裡點頭,把一團暖熱湊到他的臉旁,笑道:“殿下瞧瞧她吧。”
他接過襁褓,望進去,望進一個出世不久的嬰兒的眼睛,它們純淨濕潤,映着無邊無際的晶瑩白雪,它們好奇的颠來颠去窺探着人世間,它們不認生,靜靜的同他對視。
他目睹了無數死亡,此時,他見證了一次新生,而且這條生命與他緊密相關。
“蒼蒼……”他有些哽咽,紅着眼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可是,我覺得自己今後,什麼都不怕了。”
蒼蒼含淚拂落他肩上的霜雪,笑道:“我也是。”
她同他,再也無所畏懼。
“小字就叫酥酥,好不好?”他迫不及待的同她絮語:“單字就取萦字,蒼蒼已經取好名字了。”
蒼蒼笑得淚流,“殿下胡說,我沒有。”
獨孤上野騰出一手牽她的手,揉搓着她的手指手心,像是央求的口吻:“蒼蒼答應我,好麼?”
蒼蒼回握他的手,哽咽着點頭,再點頭,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攏她入懷,擁緊她,“蒼蒼,對不起。”
蒼蒼拼命搖頭,低聲泣道:“酥酥都滿月了,殿下才回來,但是酥酥她很乖,不哭也不鬧,我盼着殿下早些回來,但是……但是……”
“對不起,蒼蒼,對不起……”他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脖頸,低垂眼眸安慰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滿心歡喜,同時又是滿心泥濘,“蒼蒼信我,我會結束它,我會盡快結束這場戰争。”
風雪劃過的夜是寒寂的,同樣也是滾燙的,她在他的親吻下隐去淚意,綻放笑意,她擡手,撫摸他的臉,癡眼望着他說:“孤獨上野,你好傻,真的。”
他不回應,隻是凝視着她,視着她情不自禁的張口唇齒,情不自禁的顫抖,他的聲息跌落在她的耳畔,糾纏它,糾纏她。
“殿下,我隻希望你能平安,答應我,好麼……”
他仍不回應,隻是聞聽她的心跳,肆意釋放愛意,它們在她的心尖上流連忘返,刺激它劇烈的顫動。
“獨孤上野,”她捧起他的臉,吻他的唇,屏息追問:“我要你平平安安,答應我。”
他的吻劫掠了她的呼吸,蒼蒼失聲沉溺,這一刻,她覺得他的答案不重要了,她枕在他的掌上阖眼,放縱自己,放縱他的愛意,她聞聽到窗外的簌簌雪聲,也聞聽到了自己動情的呢喃。
“獨孤上野。”
“我好愛你。”
*** ***
唐頌來到烽堠的最頂端開啟了一天的眺望,鐘黎來到她身旁握刀行軍禮,“司長,五日前,吐蕃比贊王薨了,吐蕃王室正在舉辦喪事。”
“好,我知道了。”
彙報軍情後,鐘黎再次行禮告退。
餘下她一人獨立天地間時,唐頌擡眸遠望,望向肅州,望向肅州以西的玉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