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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臨水自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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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二年,十月十六,卯時。

一匹長行馬飛速馳入涼州西城門内,鐘黎翻身下馬,将一封軍報遞出,獨孤上野打開閱看,兩人一同前往兵驿。

“眼下他們人在哪兒?”秦咨閱視向桌上的沙盤問道。

他們指的是以唐頌、蕭岚繪、梅向榮和蕭羽為首的八百先鋒隊伍。鐘黎伸出手,将沙盤上的幾處地點連成一道弧線,道:“鹹池烽以北,弱水以西三十裡一帶沙漠處。”

咨閱擡眼同面前兩人對視過後,再次看向沙盤中,她的目光沿着甘峻山以東,高台山以北劃過,最後凝視居延海的兩汪海水處,忽然一聲笑:“這條路走通了。”

鐘黎附和道是:“這條野路在輿圖上并未顯示,突厥一方應當是沒有發現它的存在,無人駐守,蕭向導曾經走過一次,這次帶着咱們走通了。”

咨閱看向窗外的飄雪,呼出一口寒氣,“辛苦。”

鐘黎默默躬身行禮回應,獨孤上野開口道:“我這就出發。”

八百先鋒走通暗道繞過甘州,沿弱水北上,占據居延海地帶,截斷突厥運糧途徑的初步軍略已經實現,下一步便是獨孤上野率三萬兵馬增援先鋒隊伍,将突厥糧饋攔截于甘州城前。

咨閱颔首:“我為表兄送行。”

獨孤上野沉吟:“沒這個必要吧?”

咨閱挑唇一笑,向外走:“當然有。”

鼓聲響起來了,蒙塵的天地為之震動,當下這場大雪就像是被鼓槌擊落的無數塵屑。

獨孤上野牽馬上前,秦咨閱将他的橫刀奉上,笑道:“疆場上,戎機萬變,主将在外,由其決斷一切,全憑表兄做主了。”

這是命将出征,君主頒授斧钺的儀制,隻是當下的秦咨閱還不是君主,她身不在長安,于是略過了入祖廟祭祖的禮節,直接進行授權訓詞的環節。

獨孤上野眼神調侃,嗤笑道:“妹妹越來越适應了,有模有樣呢。”

咨閱挑眉:“不僅是我,伊阙道行軍元帥獨孤上野也需要這一場禮儀壯軍威,表兄您說,是麼?”

獨孤上野挑眉,擡手推開橫刀,以示推讓,咨閱跟着挑眉,再次奉上,如此來往三次,表明軍禮已成。

兩人相視,咨閱嚴肅口吻道:“兵權已授,有可能的話,我同表兄,甘州見。”

甘州。

克複甘州是大秦一方截斷突厥糧道的最終目的。

獨孤上野挑唇,含着冷意說:“不是可能,是一定,這次出兵,我就是奔着甘州去的。”

牽辔上馬,他擡眸視向前方,看向高台上的擊鼓之人,她的袍袖灌滿了風雪,飄飄欲飛,她的胸懷似乎包容萬千,一條生命寄生在那道弧線上,此時的她無上神聖,她是一種象征,她孕育着大秦未來的希望。鼓聲發轫于她的臂膀,一聲一聲震響在他的心底。

他喝馬,馳向高台旁。

“上官蒼蒼。”

她聞聲回眸,看向他,看向他的身後,她看到一位銀甲花铠的主将和他的三萬大軍。

一幅盛景,如畫,壯哉。

“殿下。”

她走向他,他伸手牽過她的手腕,她站得很高,他仰視她,輕吻她的手背,“蒼蒼今日沒有吹号。”

她輕嗯一聲:“擊鼓的響聲更大,我想為殿下擊鼓。”

“蒼蒼,等我回來。”

她含淚也含笑,視向他開滿牡丹花紋的眉庇,擡手輕輕拂落上面的落雪,“殿下離開的這段日子,會發生很多事情。”

獨孤上野颔首,紅着眼笑:“我知道,蒼蒼,我知道。”

蒼蒼将他的手放入自己懷中,點頭笑:“我等殿下回來。”

他牽緊一股溫熱,帶走她的凝望,率軍一路向西而行。

十日後。

三萬兵馬在甘峻山以北三十裡,巴丹吉林沙漠東側下寨,鐘黎陪獨孤上野巡營結束後,向他行禮告别道:“這地方在突厥一方的視野盲區内,一時半會兒他們應該不會尋過來,殿下保重,卑職這就趕回弱水那邊。”

獨孤上野颔首,“你也保重,我等你們的消息。”

三日後。

一行人駕馬在雪地中跋涉。

天地間調色單一,隻留出蒼茫一片白,白的虛無,遠處的一條河水經過,綿延出一線墨迹,在他們的視野中分割出界限,同時指明了南北。

一行人靠近河邊,他們互視一眼後一同蹲下身,唐頌看着面前的六人道:“探子探得十天前,突厥有一隊兵馬離開甘州後沿着弱水北行過了虎口山,他們應該就是返回突厥運送糧草的軍隊,按照時間推算,近兩日突厥這支軍隊應該會押運糧草通過居延海道回到甘州,咱們勢必要将他們攔下。”

等面前五人颔首确認後,唐頌用手指在地上作畫,開始部署說道:“當下這種情況,就按戰鬥警戒的法子來,弱水邊上是原點,包括我在内,咱們七個人現在就是警戒外鋪,距離原點五裡處是咱們的八百先鋒,目前由梅督率領,十五裡處是獨孤上野所率的三萬兵馬。”

她說着看向一人,“一但發現突厥兵馬的蹤迹,按照咱們制定的策略,許一丁根據咱們沿途所做的标記,返回警戒區五裡處同梅督對接,讓他第一時間率領八百先鋒向原點靠攏,下一步,你要繼續趕往十五裡處同獨孤上野對接,并且作為向導,帶領三萬兵馬向原點靠攏,之後,就是與突厥一方交戰。”

許一丁聽後趕忙點頭,唐頌盯着他說:“聽明白了麼?”

七人組成外鋪偵察警戒,八百先鋒在警戒區近處待命,三萬兵馬在後方待命,如此一來,分出層級,逐級調動兵馬,不易暴露己方行蹤,如遇卒急,可保證全體兵馬進退自如。

許一丁一再點頭,唐頌斥道:“張嘴說話!”

“回唐将軍,卑職聽明白了!”

見他嘴唇緊繃,面色緊張,唐頌搭在膝頭的手擡起來,指了下他身旁的鐘黎道:“真不行,我換人。”

許一丁趕忙掃了眼雪地上的痕迹,牢牢記在心裡,奪聲道:“唐将軍,卑職行!一定行!”

鐘黎擡手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一口氣跑二十裡地,任務是艱巨,不過大夥兒都相信你,誰讓你腿腳快呢,别怕。”

唐頌依次同蕭羽、蕭岚繪、梁熙君和韋笙對視後,再一次看向許一丁,開口道:“咱們幾個是孤軍,但不是哀兵,這場仗能打赢。”

許一丁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回應道:“唐将軍放心,卑職一定按照您的軍令,執行好計劃。”

一再确定軍略後,已至傍晚,一行人掏出幹糧果腹,一個擡眼落眼間,夜色就這樣降臨了,這是一個柔靜的夜,風甚至很弱,它在白日裡肆意叫嚣,到了夜間像是完全啞了喉舌。

此刻,天地像一盞容器,它的口徑足夠寬廣,裡面盛滿了純淨的結晶,夜色映照,弱風吹拂,它的表面翻湧着層疊的柔波,似有水光時隐時現。

一行人默默注視着夜的靜谧,暫時忘記了纏裹他們滿身的冷寒,梁熙君輕聲歎道:“好美。”

其他人望着遠處,沉默相應,它的确很美。

然而這個夜注定是一個埋藏戎機的夜,它壓抑了很久,終于睜開了眼眸,深邃的眼波開始變得洶湧。

因為它手中握有決人生死的權力,所以它足夠傲慢,不吝向陶醉于當下的人們透露一些迹象。

唐頌俯卧在雪地中,以耳貼地,靜聽片刻後起身,看向面前一行人颔首:“來了,約上萬人。”

他們踩在震動的疆域上相視一眼,默契散開,鐘黎一拍許一丁的肩頭,命道:“走了!”

許一丁狠狠一點頭,駕馬馳向東方,一瞬消失了暗夜裡。蕭羽背離所有人,翻身上馬沿弱水河岸向南而走。

“蕭泓然!”唐頌快步追近他。

蕭羽垂視馬下,唐頌仰面視向他,叮囑道:“當心,一定要及時撤離。”

蕭羽忽略她眼中的擔憂,俯身、探手,拂落粘在她一側鬓邊和耳旁的白雪,颔首而笑:“放心,唐頌,待會兒見。”

唐頌抿唇,點頭回應:“待會兒見。”

回到原點後,唐頌在雪地中偃卧下來,它的震顫越來劇烈,她像是躺在了大浪的颠簸中,浪潮不斷的推擠着它,她有種失重的感覺,像是真的漂浮在了水面上,無所依傍,她渾身的肌骨緊繃,隻為讓自己不再向水底沉溺。

直到那些震動距離她越來越近,她僵硬的手指才有了抓握的實感,她的橫刀和弓箭盡在手,隻待那一個躍身而起的時機。

紛亂雜沓的馬蹄聲接近她,堪堪踏響在她的耳邊,經過她,她阖眼,屏息,嗅到深夜的冷寂氣息,忍耐着,等待着。

一千兵馬。

兩千兵馬。

五千兵馬。

他們陸續經過她,不察她的存在。

她在這時睜開眼眸,世間的塵屑正靜靜灑落着,将她短暫埋葬,壘築一座墳冢,今夜,她沒有出路,他們沒有出路,生則披雪而歸,亡則一生葬于此地。

一席巨浪忽而湧起,吼聲震天,唐頌輕一使力,就被掀起了身,玉旌從雪地中撐起四蹄起身,她一瞬上馬,撚弓搭箭,她目視前方,終于看到了突厥軍伍的全貌,她正處于它的腹心一側,手中的箭離弦紮入其中,洞穿一人的咽喉。

她看着一具屍身的鮮血奔湧,墜于馬下,緊跟着又一席大浪襲來。

轟———

蕭羽點燃了他在河岸一帶埋伏下的火藥。

接下來的浪潮越發密集,它們肆意無狀,波及涉入其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匹馬,将他們丢甩,将他們推倒,一時間人仰馬翻。

她向北望去,相隔一裡便有一人跟她一樣箭在弦上,隻為下一刻的射殺,距她最近的梁熙君向她望來,颔首。

唐頌再一次目視前方,再一次拉緊弓弦時,下發軍令。

“殺!”

一聲令下,數聲回應依次有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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