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二年,六月初一。
簾帳外的天色有些寂寞,淡淡的藍意鋪展至邊際,萬裡無雲。
一人傍在湖邊刷洗他的馬,她向他走去,他起身笑道:“頌頌,快來看,我挑的馬。”
他之前常用的那匹馬陣亡了,又為自己找到了新的夥伴。唐頌走近它,撫摸它毛發黑亮的脊背,馬頭挨過來,她輕輕阖眼,将面額貼近它的。
她能想象的到,秦衍居于它的馬鞍之上會是什麼樣子。
當她睜開眼睛時,他正盯着她看,笑着追問:“怎麼樣?”
她望進他的眼底,有片刻的失神,那裡倒映着他們頭頂的湛湛青天,純澈、天真。此時秦衍的臉上有些少年人的神氣,唐頌點頭,“很漂亮。”
于是他又笑了起來,天色最終還是沒有吝惜筆墨,在秦衍眼底勾勒出一帶綿長的雲。
唐頌望着那痕迹,笑着提議:“秦戎钺,給它起個名字吧。”
秦衍垂眸,一邊拿汗巾擦拭着肩頸和手臂上的水漬,一邊思索。唐頌在這一刻意識到,秦衍一直都是一個坦然無畏的人,他裸/露在天地的凝視下,那具軀幹看起來是那麼有血有肉。
“懸光。”
“什麼?”
“它的名字。”
“嗯。”
他擡眼時,捕捉到了她回避的目光。
她看向湖面,又附和道:“是個好名字。”
他走近她,一臂攬住她的腰,擁她入懷,笑着垂眼,追問道:“怎麼了?怎麼跑神了?”
湖面折射過來的光有些刺眼,唐頌皺了皺眉,偏頭躲在他胸前搖頭,“沒什麼。”
秦衍反倒也後撤了一步,“身上濕,别沾上。”
唐頌心底燥熱,推開他的臂膀往前走,秦衍看着她驟然生紅的側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再次伸臂,攥住了她的手腕,拉她回身。
“頌頌,怎麼了?”
她面紅耳赤的望着他,咬緊唇角,含着一絲怒意重申,“我說了,沒什麼。”
秦衍面色茫然,“那頌頌為什麼要生氣?那名字你不喜歡麼?”
“跟它的名字沒關系。”她掙了掙,但沒掙脫他的掌控。
秦衍開始較真了,蹙眉問:“那是怎麼了?”
聽他說着話,她遷就他的力氣,回到他的面前,她踮起腳尖靠近他,他看着她緩緩垂落眼簾,于是,他眼底的雲影散亂,被剝成千絲萬縷。
她落下腳跟時,趴在他的胸前不願擡頭,她穿着單薄的軟甲,腰身柔纖,一臂就能環成個圓,秦衍擡起另外一隻手牽過懸光,吻她的額角,“要不頌頌給它……”
她搖頭拒絕,“我說了,跟名字這件事無關。”
“我哪裡惹頌頌不高興了?”
“沒有。”
“誰惹頌頌不高興了?”
“沒有人。”
“那……”
“沒有就是沒有。”
“我想知道……”
“秦戎钺,你不必知道。好麼?”
他沉默良久才放她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