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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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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二年,二月初一。

今歲的春風不算仁慈大度,當下尚未向原州施舍一絲暖意。無風到往,腳下的城池卻隐隐顫動起來,城門上的一名哨兵向遠處眺望,望到還未來得及消融的無垠大雪,還有一支由遠及近的軍隊。

他嚴肅面容,向手下一員兵士吩咐:“去通報,吐蕃的迎親隊伍到了,目測一萬人左右。”

兩個月前吐蕃兵馬占據靈州後過洮河,原本計劃一鼓作氣攻下原州深入大秦腹地,直取長安,然而他們的兩萬兵馬卻沒能抗衡過原州臨時集結的五千兵馬。

此時天降大雪,吐蕃一方為了保持兵力,不便強攻,隻有選擇撤離再做蓄謀,最終把主意打到了昌睦公主的頭上。迎親隻是借口,隻要撬開原州的城門,便有可能達成目的。

問題在于,吐蕃和突厥聯手從大秦兵部獲得的那張輿圖上僅包括河隴碛西一帶的疆域,他們對原州以東的地勢和駐防并不了解,所以當原州城門大開時,吐蕃的行軍将領驅馬靠近羅追王子,建言道:“殿下,探子說,原州城内可能增加了兵員,咱們不能貿進,要有所防備。”

正當羅追颔首時,大秦一行官員走出城門迎向他見禮,羅追看向馬下,看着其中一人。

他着一身色紫的官服,即使不知他的官職品階,也能看出此人蘊有文華。羅追道:“大人看起來有幾分面善。”

他擡手行禮:“大理寺卿燕序齊,此番出行原州主持昌睦公主婚儀一事。”

在他身後,是以原州刺史賀章為首的一衆州縣官員,以及扈從昌睦公主出嫁的兵部尚書、南衙鷹揚衛上将軍廖懷,僅從表面來說,大秦的準備可謂體面到位。

雙方交涉并未出現劍拔弩張的局面,受辱一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順從,不免引發猜疑,接下來寥懷的邀請,愈發加重了吐蕃人馬的疑心,“城外天寒地凍,王子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入城中叙話,再做詳談。”

吐蕃行軍将領壓低聲提醒說:“殿下,當心他們設下口袋陣。”

隔着原州的那道城門,昌睦公主是吐蕃一方挂上鈎的餌,也可以是大秦一方誘人深入的餌。

羅追思忖片刻,後問:“去年中秋大宴上,我曾見過公主一面,不知當下是否有幸再睹殿下芳顔?”

這是要試探昌睦公主是否真的在原州城内,燕序齊回答:“殿下正在準備待嫁事宜,請王子稍等,我等這就去詢問殿下本人的意思。”

寥懷聽聞此言,暫辭衆人,駕馬返回城中。大概半刻鐘後,城門處傳來馬蹄和車輪一并碾壓在積雪上的聲音。

衆人遠望城門處,一輛七寶步辇在五匹并行馬匹的牽引下向他們行駛而來,馬兒被馴化得識途,無需人來駕馭,它們的馬步踏得不急不緩,車身四圍垂挂的五彩香囊微微搖着晃着,留下滿路的芬馥。

香車内應有美人,羅追眯眼等它行至面前,接着車廂裡傳出了話語:“見過王子。”

音量雖不大,卻足以穿透車廂,是年輕女人的聲口。吐蕃那上萬的兵馬平日裡習慣了聽從王與将領的命令,男人們常年生活在紀律嚴明、備受約束的軍營裡,習慣了與他們的同類相處,這聲問候撩撥了他們的神經,身下的戰馬也跟着微微躁動起來。

羅追驅馬行至步辇一側,望向五彩鳳紋環繞的那扇窗,正準備開口寒暄,那道簾子已經被撩了起來,簾後是一抹團扇,團扇後露出一雙眉眼,略微上挑着含有笑意,“王子瞧我,面善麼?”

車廂上鑲嵌着水晶瑪瑙,表層那些光折射進她的眼底,熒熒照灼。

大秦文氣繁盛,詩賦無數,呈萬千之态,其中一類是大秦女人的縮影。它可以是美人妝,風來珠翠香,它可以是鳳眼半彎掩花扇,嫣然一顧。

彼時在馬背上提杖擊穿風流眼的昌睦公主,如今也可以避在香車裡眼波流轉。

是她無疑。

相顧隻是短暫的一瞬,那雙眸裡的光就隐去了。玉幕後暗藏隐秘的春意,在裸露雪色反襯下的香車美人有種含蓄之美。

至此,他還未來得及道出一句話,就被遮擋了視線。

車廂裡的人提唇暗嗤,她想起了姑母伊阙公主的告誡,男人絕大多數都是俗物,他們不喜歡鋒芒過盛的女人,他們喜歡女人欲語還休的屈從,他們相信詩人帶給他們的幻想,這類俗物最終會被女人美貌的利刃穿透。

寥懷從後方跟上來,下馬後向他呈上一封牒文,羅追接過後打開來看,上面羅列着昌睦公主的嫁奁,金銀叚匹,珠玉翠寶,應有盡有。

“我聽說,”他問:“大秦宗室收回了公主府的食邑和食實封,是否屬實?”

寥懷回答:“屬實。”

按大秦律,公主出嫁後,驸馬可随公主獲得四百戶到五百戶不等的食實封。不過這牒文上頭的物價總額可抵公主府以及驸馬數十年食邑和食實封的收入。

平康帝用一堆錦繡财物向吐蕃表明了忠心,同時切斷了跟昌睦公主的血緣,在這位哥哥眼中,他視妹妹猶如一件精美的器物,用以締結和平。

羅追合上牒文,再次看向車窗邊,他竟為幕後的她生出一絲憐憫。

寥懷道:“還請王子核驗。”

人和财物俱在眼前,沒有不盡數收入囊中的道理。羅追叫來他的行軍将領,命道:“入城。”

吐蕃五千兵馬留在城外駐守,另外五千跟随羅追入城迎親,一條軍令迅速在隊伍中傳遞:拒絕大秦一方提供的任何酒食。

進入原州城後,大秦一衆官員邀請羅追在附近兵驿的正堂中暫坐,羅追吩咐随行他的禮官前去核驗昌睦公主的嫁奁,過了整整有一個時辰,羅追頻繁視向門外,等得甚是焦躁,終于等到他的禮官回來,禮官滿臉的喜色,向他回禀道:“殿下,屬實。”

羅追聞言起身,看向不遠處的城門道:“按照你們大秦的風俗,當幾時接親?”

寥懷擡頭看天,鵝黃的雲絲在天邊塗抹出千萬筆黃昏,“酉正,就是眼下。”

昌睦公主的婚房就設在兵驿内,大秦作為喪權的一方,被迫答應吐蕃提出的條約,本該熱鬧盛大的儀制不得不一切從簡,省略下達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五禮,隻餘親迎一道禮節。

羅追立于院外向婚房的正堂當中看去,行軍屬下們領悟他的示意,代他先行入婚房中踩道,片刻後他們出來回話道:“公主人在側室,再無他人。”

羅追這才放下心,向院中走去,與此同時,燕序齊向留在院外的吐蕃禮官道:“請大人随我到茶房、酒房内運送公主殿下的嫁奁。”

那禮官看向行軍将領請求示下,吐蕃的行軍将領颔首示意:“腿腳快些,等殿下迎親後,立馬出城。”

一車接一車的财物通過原州城門向外輸送,留在城門外的吐蕃兵馬前來接應,他們暗暗隐忍,隻等一個信号,一聲暗語,屆時他們便可乘原州守備松懈的間隙,一舉殺入城中。

其中一人仰頭看向城門的高處,在雙方的接洽之初,大秦一方已經按照吐蕃的要求撤下了城樓上的兵員,隻要上方的視野不受威脅,這已經洞開的原州城門便脆如一張薄紙。

他心中的暗喜醞釀着,翻湧着,垂下眼來,面前騾車上的箱子卻忽然被什麼東西從裡頭頂撞開來,一名大秦将士從中翻身而出,肩上架着一座弓弩正對他的咽喉,虎視眈眈的默笑着。

他惶急,張開喉舌想要呼救預警,然而他的表情霎時凝固在了臉上,死亡逼近的最後一刻,他看到從自己喉頭湧出的血噴濺了對方滿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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