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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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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帝最終動用了改判之權,他沒有道明,僅是說:“靖王,可以離開了。”

秦衍遠視那尊禦座,它所供奉的帝王陷入了一片陰影中,面色被完全吞噬。

他靜立片刻,視着陰影勾勒出的天子輪廓道:“太子被誅殺後,平康帝、燕王、齊王鼎峙,并争朝權。手足之間本就有隙,奸佞乘間從中挑唆,以至相互推刃。本王從未涉足其中,我秦戎钺所行謹按聖旨鈞意,絕無不臣之心。”

“君使臣以禮,待臣以法,臣事君以忠。君臣不和,必有内變。陛下敗亂國典,陷事于本王,若說臣有無君之心,那便是怨望之心。”

“大秦奉宗廟,安社稷,利國民,莅朝堂之君位,請陛下自鑒,堪居否?”

“三日後,平康帝的登基大典,恕本王不便出席。”

“念在手足之情,請陛下恩準齊王的屍身入皇陵。”

言畢,靖王扣上領口處的最後一粒襟紐,離開了當下這場審判。

辰初,天色還未亮,燈籠裡燭火的光暈被檐外的雨色浸染得奄奄一息,不住地掙紮跳躍,忽明忽暗。

一人跨出殿門,他的視線偏轉,沒有落空,得到了另外一雙眼眸的收留。

溫緒默視其中一人,她仰視面前人,眼裡的濕意無處擴散,積攢在了眼底,唇角微微揚起,無聲而笑。他的視角裡,花鳥司司長唐頌初次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專注、失神,留意不到除了靖王以外的其他人。

他靜思回憶靖王謀反坐贓一案的案發始末,案發後花鳥司司長唐頌馳馬夜奔,至永安宮門前同靖王暫别,繼而夜訪雲漢齋向昌睦公主尋求援助,遭遇拒絕,而後因立場的選擇,同兵部尚書蕭羽決裂,之後在案情取會階段,向中書令段浔再三俯身曲頸,最終前往禦史台同靖王告别。

她驚慌,迷惘,決絕,悲傷,她身上的花鳥遭受圍堵,容顔暗淡。她的眼眸擡起又落下,落出成片翳霾。

他自居俯瞰的高度,見證了這一切,但卻并非眼見為實,他的窺探欲望受到了她的蓄意牽制。

她玩兒了出僞裝的把戲障人眼目。

鷹犬之才,如是。

他視着她,倘若她的目光有所偏轉,同他對視,她的眉眼間定會浮現出平靜的挑釁。

她沒有,沒有向他施加一絲嘲諷。在他看來,這是一種無意的傲慢。

待高台上僅餘他一人時,溫緒默默挑唇,一聲低笑。

嗤。

轉身步入殿中,平康帝隔着禦案抛下一封牒文,“啪”地一聲落在地磚上,在偌大寂靜的殿堂内蕩出回音。

溫緒跪身請罪,“陛下息怒,臣……”

秦哲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大監瞧瞧這封牒文。”

溫緒領命撿起面前的紙頁翻開來看,這是一封關于幽州節度使梅向榮近一年的政績考核,禦史台禦史中丞冷思州給出的評判結果為“上上”。

他合上牒文,無聲叩首,聽聞平康帝道:“昌睦同楊培芝、燕王、靖王他們都是一夥兒的,夥同着編織了一場騙局,诓了朕一把,大監你說,既然靖王有那面狼頭纛,他還聘用訟師做什麼?”

此話并非疑問,而是一種平靜的憤怒。斬将搴旗之功勳是一國将領能在戰役中獲取的最大榮耀,靖王在涉案之初便可動用議功之權同法司體系周旋,甚至“将功抵過”,得到豁免罪名的可能,他卻沒有。

靖王選擇接受法司的審問審判,甚至是拷鞫,直至生死交替的最後一刻才揭開了武州一役暗藏的面目,他甚至揭開了沐抑愁一案的真相,這一出手,就是反殺必殺之技。

靖王就是要讓平康帝顔面無存,而那位訟師卓弈,作為這樁案件的見證者,會是為他在坊間正名的喉舌。

對于平康帝來說,這無疑是一場潰敗。

“三日後,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溫緒申明。

登基大典之後,朝中的物侯唯有禦座上的帝王一人左右。

平康帝垮在禦座中,他的腔調中有幾分哀婉,“大監,朕很痛心。我們,不能再失手了。”

溫緒再叩首承諾:“臣亦如此。”

“陛下,”臣子提出懇求,“請允許臣送他最後一程。”

他的帝君回應:“準。”

————

禦史台刑獄。

池浚看到來人後,起身解衣,脫去了身上那件朱衣官服,棄如敝履。

最終,平康帝與靖王達成了一樁無聲的交易,靖王沒有催逼沐抑愁巫蠱案的處置結果,以此為價,平康帝獻祭池浚為籌碼。

溫緒一言不發,與他隔案而坐,池浚笑視他帶來的那杯鸩酒,“判決齊王那時,我便想,也許将來我也有這一天。”

溫緒擡眼看他,眼中映着獄中的血污塵垢,“是我貪急了。”

他的聲色中難掩愧疚,池浚搖了搖頭笑道:“是我們,之前齊王曾告誡過我,靖王不易對付,我們還是大意了。”

溫緒不置可否,沉默垂眼。池浚拿起身旁一尾長鞭,将其拆散,上百隻沾滿血迹的銅錢四下蹦跳,嗡鳴聲不止。

他們望着它們出神,望着它們的影子在地磚裡掙紮淩亂,最終被冰冷吸附,貼合于無盡的黑暗。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姓麼?”池浚沉吟道:“有時我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面對靖王時,我才徹底憶起了仇恨,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我要學習,甚至是熟谙大秦的國章律法條格,為什麼我要穿上大秦的官袍介入它的法司體系,為什麼我會發現它的不完美,它的嬗變?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明白麼?至少它存在,從前它對于我來說,如虛無缥缈般,是不存在的。當下對于我來說,反倒像是一場解脫,我終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誰。”

溫緒再擡眼時,眼中蓄滿了秋夜的雨色,池浚向他颔首,“刀開明月環,長驅靜鐵關……”

“不要忘記曆史,不要忘記族人,不要忘記葉赫,要記得自己是誰,不要讓他們得意,讓他們嚣張,時間不多了,毀了它,毀了他們。”

深秋夜裡的一杯鸩酒,品嘗起來定然是肝腸寸斷的滋味吧。

冰露淚意浮于玉盞,那盞墜落,摔得稀碎,一人在玉屑塵揚中起身,獨步邁向雨中。

辰正。昌睦公主府。

咨閱行至府門外,看到階下的一人一馬,他的馬被束縛在拴馬石上,馬頸上的鬃毛已經被淋透了,他像它的馬一樣,披着滿身的霜霧涼意。

他的狼狽更甚,像一條卑微的落水狗,無聲仰視她。

咨閱下階,撐開傘為他擋雨,“大監在這兒很久了麼?怎麼不上來避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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