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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斬将搴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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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指控母親的罪名,是真是僞?”秦哲視向下首詢問。

孟纖聞抿了口熱茶,微挑眼簾視向他笑道:“是真的,七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那個傻子,她那般信任我,想必到死都不知那些東西打來的吧。”

七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南诏進獻了一批芭蕉種,孟纖聞趁着後宮各處動土移植的當口,暗中遣人将一群巫蠱種進了沐抑愁的花缸裡。

秦哲難以置信的視着她,孟纖聞的臉上沒有一絲忏悔或是惶恐之意,她嚣張肆意的笑着,直到淚水盈睫,跌落臉龐。

“憑什麼?”她笑着質問他,“憑什麼我的兒子就要低人一等,隻因我出身南诏麼?”

遙想入宮那年那季,大雪彌天,可真冷啊,車廂裡人擠人也不見暖和,她們都是被花鳥司選入宮中的姑娘,窗邊的一位雙手扯着簾子的角,把風雪摁在了窗外,臉貼在車廂上問:“大人,快到了麼?”

馬蹄聲中,花鳥使一聲喝起,“快了!啰嗦什麼!再問攆下車去!”

她笑盈盈的轉過臉,再次向身邊身後的姑娘們報信說:“快到了。”

她們跟着她都笑了起來,入了宮有了栖身的瓦檐,就不會這樣冷了吧。

她就是沐抑愁,一雙眸子在暗色裡也透出晶亮,抑愁,抑愁,真是個貼切的好名字。

姑娘們出身卑賤,或憑容貌或憑才技得以被花鳥司選中,可入宮後的前途仍是未蔔。孟纖聞跟她們不一樣,她是南诏的嫡公主,入宮後也許就享有位份,雖然花鳥司沒有給她多少禮遇,讓她跟一幫下賤的奴婢同乘車駕,擠在一處。

果然,入宮後她就同她們分道揚镳了,孟纖聞被封為侍栉,一步邁入後宮,而她們散落各處,大概在哪個寒冬的角落裡接受教習和訓誡吧。

她望着滿盆炙熱紅透了的炭火,得意洋洋的笑了。

然而,某年某月的中秋夜宴過後,她跟她重逢了。沐抑愁被封為了承旨,位份甚至比她要高一等,按大秦後宮森嚴的禮制,兩人會面時,她要低頭曲膝向她行禮。

避是避不開的,兩人終有會面時,當日的場景早在她心裡預演了千萬遍,她循禮,向她低頭。

“姐姐這般客氣做什麼?咱們可是有共飲風雪的舊誼呢,快别多禮了,今後便都免了吧,沒想到還能同姐姐再見面,真好。”沐抑愁笑得嫣然無愁。

有種滋味兒蔓延,将她心底千抓百撓,抓撓得要出血,她強自按捺,笑笑回應,“是啊,真好。”

後宮有這樣多的女人,她誰都不恨,可她唯獨不能原諒沐抑愁。

憑什麼?

沐抑愁的幽魂被鎖在那了那扇窗裡,在她兒子的見證下,之後,每當孟纖聞遇見靖王,她都仿佛回到了那個暴雨夜,雨聲聒噪得震耳,最後流成她眼角的淚水。

瞧瞧,如今是誰的兒子登上了帝位?雖然帝位上的人正在用一種異樣冷漠的目光審視她。

她拂去眼角的淚,接受平康帝的審視。孟纖聞是南诏國的嫡公主,因為她的母親和親兄長在皇室争鬥中落敗,她的兄長被手足誅殺,她被當做貢品,進獻給了大秦,等同于流放,再也回不去了。

“原本以為大秦是文雅上國,手足間常效棠棣之故才是。”她嗤笑,“誰承想,不過是一樣的肮髒惡臭。”

她的嘲諷似一尾冷鞭,抽到了平康帝的臉上,秦哲茫然開口,“母親這般,兒子難做。”

“有什麼難做的?”孟纖聞冷笑道:“沐承旨巫蠱詛咒順永帝一案原是樁冤案,如今真相大白,元兇自首,按宮規律法,當賜死。”

秦哲愕然,孟纖聞無聲而笑,擡起下颌昂首道:“賜死孟纖聞,你就能殺了靖王,不要讓他要挾你。”

“母親……”

“我不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是大秦宗社嫡妻,你是大秦宗社嫡子,殺了他,以絕後患。”

平康帝經過她離開時,孟纖聞垂眸望向了自己的杯中,一滴涼意砸落,模糊了她的面目。

出了偏殿,平康帝邁步行走,在正殿門前駐足,他向殿中視去,殿中的三個女人擡眸向他視來。

他誅殺了齊王,壓得燕王不得喘息,袁灼蕖和梅映雪的眼神裡有仇恨,有挑谑,有報複之後的快意。

楊培芝泰然自若,唇邊緩緩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的親信李良見在一旁視之,心生悚然。

平康帝遲遲不肯踐行他跟太後楊培芝之間的約定,楊培芝曾說,“哀家會讓他想起來的。”

這不,平康帝他想起來了。

秦哲站在風口,秋風蕭瑟陰冷,将他吹拂得面若冰霜。他轉身離開,走向夜色深處,重新回到與靖王對峙的當下。

他陷入禦座中擡眼,對方看向他,微微咳了聲,皺眉忍了下疼痛道:“懇請朝中再次研鞫臣的這樁案件。”

他離開太極宮的間隙裡,秦衍喝了半盞茶,可能受那茶水的滋潤,嗓音聽起來不再沙啞,一句平靜的措辭,使他聽不出哀求,聽不出暗示,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意味。

秦哲不知秦衍是如何說服楊、袁、梅三人出面揭開了巫蠱舊案的真相,他拿沐抑愁所受的冤屈同他斡旋,卻隻字不提沐抑愁。

秦哲的一掌在禦案下緊握成拳,指尖死死嵌入掌心,生出痛感。“此案三覆五奏的章程已經走完,且确認無誤,三哥再無權乞鞫。”

秦衍垂眸,繼續抿茶,抿出閑情般的笑意,“最後一次,臣懇請陛下破例,念在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

秦哲放置在膝頭的那隻手在微微發顫,“秦衍,”他怒極反笑,“你是在逼朕弑母。”

秦衍聽了,俯低肩頸緩慢放下手裡的杯盅,又擡高眉眼,他視向他,臉上隐了笑意,口吻平靜的否認,“臣在請陛下開恩,行乞鞫之請,沒有逼陛下弑母之意。”

秦哲怒不可遏,聲音顫抖着高聲宣揚,“來人!傳朕的旨意!靜安宮孟纖聞為順永三十四年巫蠱之案的真兇,涉嫌陷害宮嫔沐抑愁,按大秦律,當賜……”

他身後的起居舍人方晗聽到此處,兩股戰戰的匍匐下去,不敢再繼續往下記錄王言。

秦衍微微眯眼,視着禦座上的天子震怒,他體味不到任何快感,他覺得自己隻是一個麻木的看客,看着龍袍裹挾的一具軀殼在賣力的獻醜,醜态百出。

“秦載筆。”他啟唇,打斷聖旨,将那個“死”字封函在了他的口中,“我秦戎钺在此,懇請朝中最後一次研鞫靖王謀反坐贓一案,而你,甯願殺了孟纖聞,都不肯考慮我的請求,你有選擇,而你選擇了弑母,弑母之人,是你自己。”

弑母之人,是他自己。

秦哲愕然失聲,有權處置孟纖聞的人隻有平康帝,他沒有為他的母親提出一句辯解,聖意出口便要弑母。

天下的悠悠衆口遲早會原諒一個誅殺手足的帝王,但絕不會原諒一個弑殺生母的兒子。

秦哲跌坐在龍椅上,看向地磚中扭曲變形的倒影。他惶然自照,那人是如此的醜陋不堪,因為直到此時,他發現,令他最為惶恐之事,竟然隻是他自己在外間的風聞。

平康初年,十月二十八,卯初。

禦史大夫池浚入殿前,在殿門前稍作停留,他看向門邊的一人,兩人無聲對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場風雪,仿佛置身于那場風雪中。

溫緒再三啟唇,最終歸于沉默。池浚斬斷他的視線,邁入殿中。

殿中,朝中破例對靖王一案做最後一次推鞫。為靖王辯護的那位訟師卓弈再次梳理案件的收尾,針對證人證言進行發問。

“蕭尚書。”他問:“當初靖王同兵部交割的馬匹究竟有多少?您還保留三百匹的證言麼?”

蕭羽視向殿外,他在兵部的一個下屬領受示意入殿,呈上一隻綠匣,蕭羽打開匣子,取出一沓馬匹的簿籍,垂眼一邊翻看,一邊笑,“靖王一案案發前,池禦史請我吃花酒,威脅我說,等我認了三百匹馬的說辭,幽州節度使梅向榮考課一事才有通融的餘地,否則,等燕王府失了幽州的靠山,于我們蕭家也不利。所以呢,我就配合着禦史台,誣告了靖王一通,眼下正臨人生死的當口兒,我突然良心發現了,要人一命,得積不少業障,後世幾輩人的功勞才抵得過?這買賣不劃算,今兒我撕毀了,重來。這是剩下那二百匹馬的簿籍,當初靖王跟兵部交割的确實是五百匹馬,他的話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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