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契機?
科考棄子于朝堂上翻轉局勢,玩轉條格的契機。而拔萃科錄取的學子為官後從事的公務與立法相關。
唐頌此言有深意,也頗有雅諷之意,她竟然調查過他的背景。
她說着,笑嗤了一聲,“我也聽說過關于你們行當裡的一個俗語:有的訟師一生隻需打一場官司,打赢了,便可一生于行當内立足不倒。”
這類官司必需是個議論頗多,關注極廣,影響極深的官司,做重要的一點,它必需是場敗迹明顯,由無理翻轉為有理的官司,因為普天下衆生的眼睛都在期待見證這個過程。
功成名就與身敗名裂之間僅有一步之遙,野心難填之人難以拒絕誘惑,明知“歧途”,仍要誤入。
卓弈等唐頌話落後看向了獨孤上野,對方正搖頭吹着茶氣,笑得意味深長,“别着急忙慌走,我瞧咱們還有的聊。”
卓弈又看向唐頌,她視着他斂了笑,指尖沿着她的杯口劃了一周,“我相信卓訟師你有别出心裁之計,妙手回春之能。”
他不言,她銳利的目光有所緩和,終道:“卓弈,聖旨允許靖王使用一切他享有的辯駁之權,但是,你可能是唯一一個除了靖王之外能夠介入此案之人。”
卓弈重新坐下身,平視她問:“草民有一個問題,請唐司長如實相告。關于齊王謀反一案的首尾,唐司長方才告知我的案情是否屬實?”
“屬實。”她凝眼視着他回答。
卓弈颔首:“這官司,我打了。”
獨孤上野聞聲看向一旁,對着茶攤老闆吩咐:“掌櫃的,紙墨筆硯伺候。”
這是要拟定委托人與代理訟師雙方之間的代理協議。
紙墨筆硯擺放齊整了,動筆成文之前,協議雙方先要先在口頭達成合意。
卓弈提出要求:“本人代理應訴過程中所産生的茶水費、夥食費、車馬費、人力費以及與此案相關的所有費用均由委托方也就是靖王一方承擔。”
“合理。”獨孤上野颔首:“我做他的擔保人,上述費用靖王若承擔不了,我替他承擔,把這條拟進去。”
這時卓弈擡杯垂眼,抿了片刻茶,面前兩人陪他一同沉默,而後他擡眼,看向他們道:“還有一條,本人在代理應訴期間絕不動用僞造證據、虛假陳述等非法手段,一切行為活動必遵照大秦律法,否則靖王與本人一方的委托關系将自動解除。”
唐頌聽後應和道:“自然。”
卓弈放下杯盅,口吻平靜的說:“那便如此,請拟文。”
“什麼?”獨孤上野問:“這就沒了?酬勞你忘了?”
唐頌道:“你給個數,照單給。”
卓弈戲谑一笑:“方才二位說服我接這場官司,可沒提到過任何酬勞回報。”
所以,他接下此案,也不是為了酬勞。
玩弄野心之徒,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金銀。
“況且,”他又道:“草民還欠着二位一人一個人情呢,這回一并還了。”
獨孤上野冷笑:“這可是你說的,可沒反悔的餘地。”
卓弈笑道:“簽字畫押的東西,草民自認比世子殿下懂行。”
獨孤上野嗤笑,“瞧瞧,擺起派頭來。看在這前頭後頭的份兒上,任你狂了。一事議定,咱們再來談談這授權委托一事。”
茶鋪裡的小二上來添水,卓弈舉着一杯熱茶笑道:“願聞殿下金言。”
授權委托文書是委托人與代理訟師之間簽訂的另外一類協議,内容大差不差是一個模子,即涉案委托人授予所聘訟師代理應訴之權。獨孤上野所言并非是協議的内容,二是協議達成後,卓弈介入案件審理的渠道和過程。
如何介入?
獨孤上野笑道:“聽你這個懂行的。”
卓弈未加思忖便道:“禦史台初審當日,靖王動用辯駁之權聘用訟師為其辯護,便是我介入此案的時機。”他說着看向唐頌,笑問:“唐司長,問題是,靖王殿下會開口聘用草民為他的訟師麼?”
唐頌垂着眼品茶,緩緩提起了唇角,“卓訟師以為呢?”
他不答,她也就笑而不言了。
他故意将這個一早應當确認的問題留到了當下才提起,是為了試探,也是為了驗證。
在這一刻,卓弈相信了自己在涉入今日這場談話之初就産生的一種直覺,也許此案背後的名堂确實要比它表面上顯露出的情節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