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暫壓不适,調眼看向了兵部侍郎蕭羽,“京師宿衛兵費、北衙禁軍費和南衙衛兵費,兵部可有疑問?”
蕭羽已将牽涉到兵部的賬目詳細看過一遍,合上賬本瞥了眼秦衍道:“費用明細并無疑問,但有一事臣需代兵部問明朝中,因夏稅一案,朝中切斷了南衙十六衛的馬匹供給,眼下秋稅征調到位,南衙十六衛的軍馬糧料能否恢複供給?”
秦哲也瞥了秦衍一眼,颔首道:“這段時間辛苦南衙這幫弟兄了,恢複馬匹供給。”
秦衍正端着茶盅,擡眼與他們二人先後對視一眼,并未說話,嘬了口茶細品着點頭表示知情和配合。
蕭羽再開口,“賬目确認無誤,隴右監牧費、邊兵費、軍用雜費等各項供軍費用,臣會配合戶部盡快撥調到位。”
秦衍放下茶盅問道:“喬尚書到底得了什麼病?勘會秋稅如此重大之事,他竟不能親身參與,還要他人代為出席。”
說者有意,聽着也有心。
“風寒。”蕭羽端起茶盅,揮着杯口的熱氣一笑,“病倒是不大,隻是鼻塞咳嗽,頭昏腦漲鬧将起來,要耽擱不少時日,職位可以空着,公務得有人照頭監管。尚書下頭是侍郎,我出席今日的朝會,不算逾越吧,靖王殿下。”
“哪來這樣的話?”秦衍搭着眼笑,“本王是問喬尚書的病情,無心顧問蕭侍郎代領尚書之職合宜與否,你們兵部的内務,我如何置喙。”
朝堂之上,對話雙方雕琢字眼兒,相持拉扯是常事,衆人聽着兩人話語之間漸起機鋒,隻道是尋常。
但是獨孤上野見過兩人說急說惱,以至于險些動手的樣子,他咳了聲打斷秦衍和蕭羽對話的走勢,笑道:“你們倆說完了沒?說完了閉嘴,讓我說。”
洛城王世子在京的職位是京兆尹兼京兆牧,他要同戶部堪會的是京府的各項度支,當下京中并無災害,他跳過赈恤費、除害費、水利費等,開口先談調整物價費和興造費。
獨孤上野是個仔細之人,同戶部官員一個數額一個數額進行核查,周圍衆人默默陪同,公務當前,秦衍和蕭羽也隻是喝茶不言了。
所有的度支費用勘會結束,已至晌午。平康帝留大臣們一起用膳。
秋的日光很清冷,不過沉積在地磚裡,還是能蕩漾出獨屬于秋的顔色來,那裡面有楓紅和菊黃吧,粼粼波光是金燦燦的。
“唐頌。”
在太監宮女們布菜的間隙,一人跨出殿門走近她。
唐頌從階下調回眼,看到他雙手捧的那些栗子,一顆一顆渾圓飽滿,都被剝掉了皮。
“餓麼?嘗嘗這個。”
“多謝。”她擡高視線,同他對視,“甜麼?”
蕭羽微怔,唐頌笑着垂眸,他隻顧得剝,自己甚至未嘗一個。
“今日的朝會進展很順利。”她嚼着一口栗子說,也提醒他,“很甜的,你也嘗嘗。”
蕭羽嚼了半隻栗子,颔首道:“戶部的賬目我過目了好幾遍,邊兵費裡的軍器、軍糧、軍衣賜和各類雜費都能夠按各州申報的預算撥給,來年邊境軍士們的待遇有保障了。”
唐頌又看向階下,看向那些水光裡,眯眼笑道:“謝謝你,蕭泓然,謝謝你告知我這些,我很高興。”
檐下都是陰影,她的眼裡有光,曾經熾熱如今微涼的光。
“很甜。”他附和她的話,“這栗子。”
“不要都給我,”她再次回眸看着他笑,“一人一半。”
君王年少如秋水,何人不是?
蕭羽望進她濕潤的眼底,他願付諸一切,
隻要她能一直這般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