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少跟我饒舌。”秦衍鉗制他的脖頸,掐斷他的話,命令說:“拿來。”
“果然……”羅追哈哈大笑,笑得像隻惡鬼,“可惜啊靖王殿下,那玩意兒,本王早丢了。”
秦衍跟着他提唇,含着笑意冷哂,“今兒就是把你剝幹淨了,抽筋拔骨,你也得拿來。”
“秦衍,你不敢殺我。”羅追扯着血淋淋的嘴角大笑,“你殺了本王,就是破兩國邦交……”
他話不及說完,瞳孔開始震顫,忽見一人出現在對面的牆沿上,二話不說舉起手臂掂弓搭箭。那一箭射來,冰冷的箭頭擦過他的脖頸,釘在了牆上,箭杆嗡鳴搖晃,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血脈。
高處那人很有耐心,等他吞下一口涼氣後方道:“我不是大秦王爵,殺你是為了報私仇,名正言順的由頭,于兩國邦交無礙,比贊王膝下子嗣衆多,吐蕃死一個嫡長又何妨?還有下一個,羅追殿下以為如何?”
聽聲是位女郎,她蹲身引頸,一雙眸看出月宮,俯瞰下來,滿身的花鳥顔色烨然。她笑着,眼神卻寒凜。
月色本就清冷,何況是秋夜的月色。
羅追舔唇,痛嘶一聲說:“還真是冤家路窄,唐司長,你可知唐銘死前,我軍将領在其耳邊放了什麼話?他告訴你兄長,他們幾個軍将生擒了你,唐家那個年幼貌美的妹妹奸起來很快活,你哥哥信以為真,到死都心懷悔恨……”
他的話仍不及說完,又有弓弦聲起,夜色深處射來方向不明的一箭,洞穿羅追的肩頸,痛得他吱哇亂叫。唐頌替他痛嘶了一聲,笑道:“糟了,不知是誰仗義行兇?羅追殿下死于非命,我也好免脫殺人的罪責了。”
羅追剛要吐字,秦衍把刀刃橫在了他舌端,“多說一字,本王就割了你的舌頭,送給吐蕃王室下酒。”
“拿來。”
羅追忌憚來路不明的那一支冷箭,口中含着刀刃無法下令,隻有偏頭向部下打了眼色,一名部下牽來羅追的馬,從行囊中取出一個荷包,按照羅追的指示呈送至秦衍面前打開。
秦衍向其中看了眼,确認後逼視羅追,“滾。”
羅追吐出秦衍的刀刃,血和冷汗齊流,靠着牆跪坐下來,他的部下們趕緊上前扶他起身,離開時羅追經過秦衍身側,吞吐着痛意咬牙低聲道:“秦衍,你等着,本王早晚收拾你,而且我知道你最在意什麼,我絕對會讓你痛不欲生。”
秦衍不覺握緊刀柄,他不可能畏懼羅追的威脅,所以他心底的一股寒意來得急驟莫名。他強捱着,擡頭向高處望去。
她坐在牆沿上笑視他,“秦戎钺,我要下來。”
秦衍颔首走近她,唐頌伸手夠到他的肩頸,從牆上躍下落入了他的懷中,秦衍橫抱着她,眼眸低垂,他的臉上從未出現過這種寡落的神色。
唐頌雙腳落地,問道:“怎麼了?羅追同殿下說什麼了?”
羅追方才同他說的是腹語,縱然耳聰如她,可能也未聽到。秦衍不屑輕嗤,搪塞她道:“嘴硬放狠話,還能是什麼,逞強罷了。”
他把手中的荷包遞給她,唐頌接過,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打開,那裡面是父親唐騁的頭顱。吐蕃作戰的手法殘暴,殺敵後再枭首是他們一貫的作為。
父兄二人陣亡于同一場戰役,唐銘的骸骨數年後出現在羅追手中,唐騁的可能也在,這就是秦衍和她都來堵截羅追的原因。秦衍來得比她還要快一步。
唐頌懷揣父親的頭骨,趴在秦衍胸前發怔,想起羅追方才向她透露的那番話,她需要紅眼片刻,她難以想象,也不敢想象唐銘死前究竟是怎樣的心境,他遭受酷刑,遭受踐踏,還要因為她而感到悔恨。
“羅追不會有好下場。”秦衍輕吻她的額頭,寒聲說:“頌頌,我向你保證。”
唐頌淚斷,水氣稀釋了他手背上的血迹,她摘下汗巾擦他的手,齉着鼻子說:“是那畜生的,好髒。”
疏疏月光如雪落,染白她的烏紗和鬓角,秦衍頓生錯覺,他好像看到了歲月橫跨多年後,她那時的樣子。
“頌頌,”秦衍反握唐頌的手腕,引得她擡眸,“不要離開我,求你。”
唐頌微愕,又笑着反問:“沒來由的,靖王殿下這話從何講起?”
“你答應我。”他雙臂纏她的腰。
“好,”她笑眼中泛着淚光,“唐頌不會離開秦戎钺,永遠都不會。”
“你親口所說,算是一個承諾。”
“好,我可不敢違背為靖王殿下許下的承諾。”她笑得意圖猖獗,笑他突如其來的幼稚。
“秦戎钺。”
“嗯?”
“你頭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