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憶吞咽一口冷風問:“父親真的沒有可能幫殿下麼?”
“沒有。”段浔嚴肅回答:“父親隻願幫阿憶。”
年憶阖眼,蹙眉呵了口氣,“有了這個孩子,我個人的安危就是齊王府的安危,父親放心,我會小心的,殿下與慎王不同,我相信殿下,他不會讓我重蹈他人覆轍,父親對我,也應該多些信心。”
看到齊王府的人正穿過人流往這邊走,段浔不便再說話,齊王府長史魏楓走近年憶,請示說,“一個時辰後是元正大典,殿下吩咐卑職接王妃回王府稍作休憩。”
年憶留下一句話:“已滿三個月,讓母親不要擔心。”,随即她便跟着魏楓離開了。
段浔望着她被人潮逐漸淹沒,感覺自己也被無形的潮水淹沒了。
年憶出了太極宮坐進馬車裡,齊王握緊她的一隻手問:“累麼?要不我跟宮裡告個假,明日的元正大典阿憶不必出席了。”
年憶靠在他的懷裡,輕輕搖了搖頭,“不必,殿下不必為我破例。”
馬車行駛起來,她望着簾隙裡匆匆而過的繁華燈火,逐漸被倦意壓低了視線。
夢裡她回到了崇文館,起初是她一人出入皇城讀書,被德妃選做齊王伴讀後,她開始陪秦蔚一起讀書。
那日,德妃娘娘的手握住她的,輕輕的撫摸,年憶垂着眼不敢擡頭,但她知道自己得到了對方的賞識。
“這孩子漂亮得很,真讨人喜歡。”德妃笑着說給身邊宮女的話讓她羞怯耳熱,宮女們都跟着笑起來。
德妃娘娘把她拉進了些,小聲對她說:“選你做伴讀是崇正自個的意思,我之前并不知段學士家的女兒也在崇文館讀書。”
她又慌張又驚訝,擡頭對上德妃娘娘的笑眼,忙垂下頭去,德妃娘娘輕聲笑了,她知道她害羞了。
出了德妃娘娘的寝宮,春光照進檐下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拘束的站在原地,一雙龍靴在她眼簾下靜立片刻後邁步向階下走,她知道自己應當跟上前去。
她跟着他在甬道裡走了一路,許多人與她擦肩而過,他們看向她的神色都很暧昧,從十三歲至十八歲,她是他們眼中齊王妃的不二人選。騎射課上,齊王在馬上關注她的每一眼都會引來周圍人的逗弄起哄,起初她躲在他的身後羞于露面,後來她坦然走到了他的身邊。
她走啊走,走到她身穿嫁衣的那一日。她在大婚禮節上沒有披蓋頭,盲婚啞嫁的禮俗不适合她。
鳳冠霞帔的她移開團扇,看到熟悉的一雙眸,那雙眸在年少青蔥時經過她的窗前,會投來别樣的注意。她翻動書頁,目光起落間遇到過他的眸。原來如此。
她沒有向他尋求過印證,隻是在他吻下釋放了神魂。
年憶人前暢快歡笑,但對待他的感情一向内斂,她不會哄他開心,不會讨他歡心,同樣也不會向他索求。縱情過後,他輕吻她額頭上的汗露,坦白他們的過往,“五年前你初入崇文館,就被學館的博士誇獎,說你是學館内最有天資的姑娘,他們都想接近你,因為你跟宅門裡的姑娘不一樣。但我知道,阿憶隻能是我的。”
無論什麼,他都要最好的。
年憶不知他的笑意來自于和她之間的歡愉,還是來自于征服他人的快感。也許這兩者沒有本質的區别。
“我要給阿憶最好的。”他說。
懵懂無知的少女再睜眼時,輕輕歎了口氣。他仍與她十指相扣,相伴到了今日,“累壞了吧?”他問。
“還好,”年憶搖頭,“殿下别為我擔心。”話說完,她的目光又開始去追逐窗外暗夜遺漏下的瑣碎星光。
他看向懷裡她的側影,她搖頭太多次,多到數不清。
“阿憶,你愛我麼?”
他的聲音夾雜在車輪碾壓積雪的噪音裡依舊刺耳清晰。
年憶的心底有處深湖,從未有人翻攪過,她自己也不曾光顧,此時她聽到一聲歎息回響在湖面上。
待那聲歎息沉寂下去,她撫摸他的側臉,輕吻他的唇說,“我遇不到殿下待我更好的人了,也隻有殿下能給我最好的。”
秦蔚望着她的眼睫低垂下去,她溫度涼薄,給了他他想要的答案,卻未曾給他一個熱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