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的惶恐顧慮,溫緒躬身一個長揖道:“朝中可用之人有之,奴婢就是其一,奴婢鬥膽衒玉自售。”
恭王被他的誠摯深深打動,忙上前扶起他道:“大監不可自貶,大監這是毛遂自薦,快快免禮,本王如無重用之意,今日怎會傳你來議事?我信任大監。”
溫緒起身後繼續為恭王出謀劃策,“殿下不僅有燕王、齊王兩位哥哥,靖王殿下也是您的手足,殿下可用靖王來制衡燕、齊二王。”
恭王在他的引導下認真思忖,忽而恍悟,贊道:“大監言之有理,八牧田目前由靖王所掌!”
溫緒點頭:“八牧田的馬匹供南衙十六衛和北衙禁軍所用,朝中縮減南北衙的軍費,八牧田縮減南、北衙的馬匹供給,這樣就限制了南北衙的兵力。”
“可是……”恭王猶豫道:“大監之前不是說靖王在武州……”
他不知道溫緒的情報是如何獲得的,他隻知道溫緒仿佛有手眼通天的本領,知曉靖王在武州的一切舉動,秦衍早已在武州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不錯,”溫緒道:“靖王在武州确實頗得人心,雖然靖王尚未利用自己的權勢謀奪帝位,但在燕、齊兩王看來就是韬晦待時。武州的情報奴婢能得到,想必其他兩王也早已獲知,假設殿下用靖王做盾,那麼燕、齊兩王的矛會刺向誰呢?”
“妙哉!”恭王拊掌叫好:“真是妙哉!讓他們三方相互制衡,輕省的就是本王了!”
“不僅如此,”溫緒道:“除了八牧田,靖王還執掌六閑廄和諸牧監,六閑廄的馬是禦馬,為皇室天子所用。先帝遺诏中命諸牧監協從靖王,諸牧監原本隸屬于太仆寺,但殿下應當明白先帝遺诏中“協從”二字的含義。就像六閑廄原本屬殿中省所轄,但實權由靖王所掌,奴婢無權過問。”
恭王從未深想過這個問題,經過溫緒的提醒方才有所覺悟,“諸牧監掌群牧……也就是說大秦境内的馬場馬政都歸靖王所管……”
“不錯,”溫緒道:“如果能收攏靖王手中的權,殿下就能有了馬,有了馬就能募兵,建立自己的親軍護衛,用以對抗南衙北衙。”
恭王眼前又晃過南、北衙聯手誅殺慎王的畫面,他冒着冷汗說:“是……是有這個必要……”
燕王、齊王、靖王分别在臨潼、泾陽、武州養有兩萬兵馬。養兵養馬需要地方、錢财等條件維持,日常還需要屯田、操練。恭王之前天天泡在妓館内,順永帝不給他兵馬的原因是覺得他不是養兵養馬的料,給他劃分地方養兵屯田遲早也要被他荒廢。他自知沒有養兵的才幹,實在也懶得額外花費精力去養,所以恭王府隻配備了普通的侍衛。恭王的那些侍衛們都是武舉時的末流,昔日尚可保他家宅安甯,今時不足以保障他穩坐帝位。
兵到用時方覺短绌,恭王極為後悔,不免發了牢騷:“早知道我就向父皇要兵了!”
皇後聽着兩人的對話向窗外看了一眼,前段時間連綿不絕的那場秋雨終于停了。
溫緒所言不假,燕、齊兩王在朝中棋布錯峙,中樞衙署中的要員和南北衙共計二十六衛的兵馬基本屬于他們兩方的派系。
恭王想要擺脫當下的困境,文臣一方隻能暫用順永帝提拔上來的那批寒門官員,因為他們沒有明顯的立場。南北衙的勢力暫需靖王掣肘。關乎切身的安危,恭王需要培養兵馬。沒有人為恭王護駕,恭王出入宮禁便如那待宰的羔羊。
她調回眼耐心教誨恭王道:“你父皇年輕時也是從一無所有再到坐擁天下的,載筆是後起之秀,隻要勤慎自修,不日便可真正立足于朝堂。”
皇後口中的他可與先帝比肩,恭王聽得心潮澎湃,臉色昂揚起來:“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恭王在皇後的鼓勵教導下對政務很是上心,太極殿的燈燭徹夜長明。由于正處在孝期,三年内不會再有嫔妃充實恭王的後宮,尚儀局執掌宮闱起居和内廷燕亵之事的彤史之職在先帝在位期間早就成了閑差,如今也忙不起來,彤冊上偶有恭王臨幸秋燕解的記錄,大多時候是一片空白。
恭王批答臣下的奏折井井有條,百司在他意旨的帶領下正常運轉,朝中對恭王的看法雖未達到完全認可的程度,卻也無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