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阿翁我求你,把解藥給我……”黃射苦苦哀求,他知父親從不聽勸,百般無奈,隻得故技重施,将匕首抵住喉嚨,以死相逼。
步翾緊咬後槽牙,執流星劍沉重靠近黃祖黃射父子,橫劍将斬黃祖,黃射忙将匕首刺破喉嚨,鮮血滲湧,凄苦不已:“别逼我,我求你們,求求你們!”
步翾稍收劍,黃祖則愈發肆意狂笑,卻得黃射怒斥:“三軍将至,阿翁,解藥與我,否則,今日我定與你同眠此地!”
黃祖早也料大軍将至,推測步翾會看在黃射的份上放他走,便懶得再戲弄步翾,取出一個棕色瓷瓶,交給黃射:“便是此物。”
“當真不假?”黃射将信将疑,仍舊打開那藥瓶淺飲半口。
黃祖輕呵道:“你便是如此不信父親?”
“我……我信。”黃射支身爬起來将藥瓶交給步翾,又轉身扶黃祖爬上戰馬。
“慢着。”見黃射将帶黃祖離去,步翾冷聲而喚,陰雲掠過他的面龐,凄美可怕,他上前将劍橫刺黃祖的面龐,在一陣凄慘哀嚎間,他嗤而冷笑道:“來日府君鏡中照面,想必也是覺那人面目可憎。”
“啊!放肆、放肆!你、你……”黃祖忙将衣衫撕裂而擦臉,見鮮血赤染,驚吓得兩眼發暈,一口氣沒喘過來,哽而昏厥過去。
黃射忍痛切齒,閉目而深呼吸,拱手作禮,“子羽,保重。”
“黃射,從今别後,你我情義已盡,他日再見,不死不休。”步翾沉聲送罷黃射,駐足不語。
不過半晌,一騎輕縱追來,掠過步翾身影,卻很快又勒馬回身,他眼前帶着絹紗,卻十分清楚這裡有過打鬥,疑道:“子羽,黃祖人在何處?”
“我放了。”步翾冷聲而答。
“放?他乃我兄弟殺父仇人!子羽你!”孫權急而回馬再追,孤騎影消。
步翾低首凝望那棕色的小瓶子,默然打開将藥水傾灑在雜草泥地上,随着如血般赤紅的藥水蔓延在雜草間,步翾胸膛上湧出層層黑血,濺與藥水相融,随後,一縷縷白煙自藥血交融處抟搖。
果然如他所料,黃祖并無好意。
他從一開始也沒懷有希望。
不過,他早已在流星劍上塗抹毒藥,此戰劍鋒斬人無數或許毒已淺,但他特意橫劍而刺,以淬毒之刃而傷黃祖臉,不死也該去掉半條命。再者,黃祖素對容顔看着,毀其面容,猶誅其心。
恍惚間,步翾似看見父親向他走來,胡須如銀河璀璨,眉眼如花如月,一襲白衣似羽仙降臨,來接谪仙者。
“翾兒,随我走罷。”步修伸手扶他,卻被他竭力躲去。
“阿翁……卦象天機,究竟是福是禍,你我俱為之損,是天命還是戲弄?”步翾憤懑诘問父親,父親引以為傲的占蔔,他得精通亦曾為傲,可卦象玄機瞬息萬變,如今的結果,他究此殘命也無法參透,備受折磨痛不欲生。
“翾兒,休得妄議天命。”步修凝聲而斥,卻引來步翾的聲聲諷笑:“你不是阿翁,你不是……”
依稀雲霧,淮陰步氏府院中,步修單膝而跪支劍于地,他将算籌卦具皆藏于膝下血泊之中,可步翾和練師還是将它們取出來,擦幹血迹,視為父親遺物,珍重更甚其生命。
原來,那時的他或已參悟天機。
“阿翁!……”步翾夢中驚醒,冷汗滿衫,卻見已躺在軍帳之中,不見孫策,卻見孫權。
孫權默然不語,步翾亦無言以對,直至周瑜進帳中來,這軍帳中才得聞一絲聲色,“子羽,沙羨城已破,将軍遣我來接你們進城。黃祖家眷盡數俘獲,唯其與子黃射無蹤迹。”
步翾欲回周瑜些許言語,卻覺渾身無力而聲色低啞,拼盡全力也無法道來一個完整的字。
“除其家眷,戰俘何數。”孫權冷聲問。
“二千餘衆。”
“将軍如何處置?”孫權心中怒意激增,卻隻簡單作問。
周瑜羽扇輕搖,輕然道:“自是盡皆枭首,以慰破虜将軍在天之靈。”
孫權拱手深作揖,與周瑜道:“公瑾兄軍中事務繁多,我會送子羽前去城中安頓,勿憂。”
周瑜微微颔首,但察覺孫權情緒不太對,沒有多想,安慰道:“雖未擒獲黃祖,然已重創荊州大軍,斬之慰靈,不日可成。”
孫權垂首不語,送罷周瑜,乃回而入座,未有動身,直至又半個時辰後,步翾艱難地支身,沙啞而道:
“仲謀,很是抱歉。”步翾弱聲作歉,面對一心護他的黃射,他實在做不到當他之面而殺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