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埋伏,子羽,休追。”黃射跨馬橫身,又以刀相阻。
“讓開。”步翾勒馬而止,然将弓箭拉如滿月,直指身下黃射坐騎。
黃射沒有辦法,隻得怒喝道:“荊州叛軍長沙太守張羨已病逝,其子張怿仍摔部阻攔,然已不足為懼。不日,荊州牧鎮南将軍表之大軍将來,子羽,速歸也!”
“你我恩義已盡,再不離開,休怪我無情。”步翾引箭而發,略過黃射坐騎耳畔,驚擾之躁動狂躍,險将黃射摔于馬下。
步翾趁此間隙掠過黃射身旁,恰是時,黃射聞見陣陣亂馬蹄聲,隻得逃匿入層林,以防被追來的步翾麾下發現擒住。
未過半個時辰,步翾如瘋般追及黃祖身後不遠,奮力斬殺黃祖滞後的部将二人,鮮血濺在他的臉上,淩風凝固,未幾,腥臭之息盡彌漫在他身側。
黃祖不知是哪位猛将如此骁悍,縱馬回身以刀而抵,一陣锵锵電光火石之際,刀影殘落于地,震聲回蕩。
霎時間,那雙眼窩深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步翾,驚詫卻帶有一絲谑意,他衣冠錦緞,面容可親,聲色卻陰如秃鹫般可怖:“子羽,如此花容月貌竟被毀去,真是可惜。”
步翾冷聲而呵數聲,昔日他被黃祖囚于牢中,最惡心的便是黃祖成日觀賞他的臉龐,恨不得剝而作俑,由是他得逃離後,第一件事便是毀去這容顔。
“你并不驚詫我為孫将軍而戰,由是從始至終,不過你滿口誣陷,隻為我這副皮囊,可笑。”
“可惜可惜。”黃祖似笑非笑,不甘與憤懑萦繞他眼角眉梢:“若非我膝下隻有那逆子,那逆子又以命護你,你以為,你能安然離開江夏?”
步翾冷呵而執劍待動:“安然?那我是否還得多謝太守不殺之恩?”
“呵哈哈哈哈哈,不必多謝,我就沒打算殺你。”黃祖撫須打量步翾,戲谑道:“那蠱毒滋味如何?不若求我,我倒可還你一命。”
“瘋子。”步翾怒喝一聲縱馬而上,他眼眶裡布滿暗紅的血絲,額角青筋驟然暴起,怒持劍與之交戰,卻不敵黃祖老滑陰狠,被他數次閃躲。
“子羽,你越是動怒而用武,這毒越會蔓延至你全身。不若息怒,與我好好交談交談。”黃祖冷森森地笑道,自恃近戰步翾不是他的對手,愈發猖狂無懼。
步翾數招猛而不斷,但黃祖敏捷而奸滑,他根本無法近其身,隻得斡旋以待時機,怒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奈何折磨我至此。”
“我已道來,你長得實在太美。”
“你!”步翾震怒至發指眦裂,一股無名業火從腳底直沖胸口,怒向黃祖猛刺去,一時間,兵刃锵鳴聲又響徹層林。
“呵哈哈哈,子羽動怒的模樣更是凄美。”黃祖勒馬閃躲,又戲谑道:“章陵都尉鄧龍與我告發你為孫策細作,你的諸般行迹我已盡知,罪可枭首。他數勸我斬你,可我終是不忍啊。”
“所以,從南陽之事起,便是你從中作梗。”步翾恍然大驚,似是想明白這一切。
“子羽啊子羽,你猶如一隻籠中金雀,美得不可方物,你該好好謝這副皮囊,然你苟活至今。”黃祖捧腹谑笑,他一貫喜見華美之物破碎,怎會輕易斬之。
“你暴殺祢衡之時,可未見心慈手軟。”步翾冷聲回怼,他知自己不敵黃祖的武力,竭力探尋他的破綻,雖被語辱,猶可沉着。
黃祖依舊戲谑地打量步翾,猶如打量一個物什,或是,一隻籠中鳥:“他?滿嘴噴糞!縱生得俊美,我見他則惡心。怎敵子羽?”
“你……”
刹那間,一支勁箭橫貫黃祖左手臂,令他立時失去平衡,步翾果斷趁勢而上,劍刺黃祖胸膛,令他重創而倒伏于地。
黃祖支身而蜷,單手拔出深陷于臂膀的箭矢,鮮血噴湧之際,面色不曾有半點改,隻是不停地仰天狂笑而呼,“逆子、逆子!”
步翾回眸而望,竟是黃射馭馬奔來,他下馬攙扶黃祖,卻被父親用力推開,但他心知步翾麾下将尋追至此,不得拖延,回身哀求:“子羽,不知如此可解你心中仇怨一二?請放我父親離去,我願作降俘,任你宰割。”
黃射又回頭催促黃祖:“阿翁,解藥給我,解藥給我!”
黃祖微有遲疑,眸光一閃,異常“乖順”地從懷裡取出一方用牛皮紙包裹的藥粉,嗤笑不盡:“在這裡,你且看看,他敢不敢食。”
“我敢。”黃射拆開紙包,飲下小半數藥粉。
黃祖忙将他攔住,狂扇一巴掌:“逆子!我黃祖一世英明,怎生得你這癡笨之子!”怒罵完,黃祖又忙從腰間尋找藥物,喂給黃射服下。
步翾垂眸切齒,他知黃射于他之恩,甚至見黃射為他而傷其父,多少有些動容,遲疑而道:“我有一事欲明。”
“子羽快說!快說……”黃射立刻為父親去應聲點頭,但這藥粉毒物作用下,多少令他有些神志不清。
步翾掀眸恨怨而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奈何折磨我至此。”
黃祖大笑數聲,“古有褒姒喜愛裂帛之聲,今我隻是喜歡毀去美麗之物,不過如此。”黃祖頓了頓,打量步翾臉上的那道疤,颔首含笑,這笑聲凄惶地令人毛骨悚然:“可惜,現在的你,面目可憎。不如盡快死去,以免污我雙目。”
黃祖仰面而對步翾,悠然道:“好兒子,我倒要看看,他忍不忍心當你面而戮殺我。來啊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