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從弟,名皎,時年十五,恰可與練師相配。子羽所求不過家人安康,隻要有我在,大可放心。”孫策并不願弗了步翾的意,但要他和練師作配,是萬不能,便将此事先按下不表,練師這年齡也不至于火速成婚,一切皆有回旋餘地。
“多謝将軍。”步翾凄聲而謝,又道:“翾……還有一事。”
“子羽請講。”
步翾微頓了頓,兩珠淚水滑落臉頰,“家母臨淮路氏,遣我來皖城,救其妹夫婿橋家二女。”
“她們已得救。”孫策回道。
步翾已知練師沒能去攔住孫策周瑜納二橋,他隻恨自己來遲,未能救得一衆妹妹。
但他不知的是,練師也無法原諒自己,在孫策破門來救之時,大橋令她休得作聲,否則定與她斷絕這血親姐妹之情。她知大橋是在保護她,可她也想過很多遍,她若那時起身懇求孫策,會不會能讓她們還以自由。
可這已經過去,再無任何可能。
步翾苦笑道:“家母深思表侄女,可否允我,帶她們歸去舒縣一見。”
“你身子虛弱未好,不若我遣陳武去舒縣接她們來此,與你團聚。”孫策否絕他的請求,卻也找到另一個途徑去實現。他不可能放任大小橋離去,并已答應步翾照顧其母妹與妻,接來皖城,才是最佳之選。
步翾苦笑良久,方作答:“将軍有心。”
孫策覺這話十分刺耳,可他也确是另有私心,他很喜歡大橋,并不願輕易放手。
孫策離開步翾屋中,步練師即刻起身而迎,請道:“将軍,遣我歸去罷。”
“嗯。傳子烈今日便行動,赴舒縣迎路太夫人等家眷來皖城。”孫策宣令而道,心情極度複雜,他這才注意到已初長成的練師,果真是出落得傾國傾城之貌,比之二橋更美甚數分。
若是弟弟見她,該有多意難平。
步練師也有意回避孫權,好在,未曾與他打照面。陳武收拾好馬車後,她便立即潛匿于中,待陳武将一衆物資備好并挑選随從,便同出發啟程。
臨行前,陳武遞來一個溫熱帶殼而幹燥的雞蛋,應是剛煮好不久,并被有心晾幹半晌,“揉一揉你的臉頰,被路太夫人瞧見了可不好。”
練師接過雞蛋,那餘溫随殼身熾熱掌心,心亦随之激蕩,似萬千愁緒,卻化作一聲隐忍的确認:“是他與你此物罷。”
“姑娘如初聰慧,我瞞不住你。”陳武揚鞭促馬,疾馳于道。
練師苦笑兩聲,将雞蛋殼細細撥開,而後揉撫臉上那幾道傷痕,盡量讓它們消散。
一天一夜後,算來将至舒縣,途中練師請陳武買來胭脂水粉,陳武一衆疾速奔赴至舒縣城外,她将之覆于面上,掩去淺淺傷痕,又指路陳武,以最快速度去到家中。
步家府邸位于舒縣之北,院落攏共五間,雖不算大,亭台樓閣一應盡有。于城外西南十裡處還有一處莊子,院落三間,依山傍水,閑雅清幽。
自步修身死淮陰,路禮希獨自帶着兒女們避難逃離,一路風餐露宿,又遭受女兒失蹤的打擊,勞累憂心,縱是步翾帶回練師安然的消息,她亦落下不小的病根,至今纏病于身,雖不至于卧床不起,但氣色虧虛,不知年歲可幾何。
聞練師回來,路禮希堅持起身來迎,緩步姗姗,身姿婀娜,着一身青黛色絲錦裳,一颦一笑,盡似弱柳扶風。可她沒有看到表侄女,隻有練師。
“阿娘,孫将軍定克廬江,遣将來接我們去皖城。”練師含淚而迎,攙扶母親。
“廬江安定……甚好、甚好。”路禮希雙眸噙淚,激動不已,可她卻發現練師塗抹了粉白的胭脂,她知道,女兒從不作這些東西,難道……
她身後跟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小巧精緻的臉龐,雙眸若冬雪映皎皎明月、肌膚若初夏白色薔薇花,與練師容顔相似,絕世傾城已初顯,驚為天人。
“阿姐!你又回來啦!嗯?阿兄呢?”步绯鈴踱步而躍,天真無邪,練師見她奔來,蹲身而迎,将她抱在懷中,绯鈴輕輕嗅吸,喃喃驚喜道:“阿姐今日好香啊!”
“阿兄在皖城,待與将軍西進。”練師緊貼妹妹臉頰,于她耳畔低語兩句,又示意陳武道:“子烈,我們今日且作歇息,待我于家中收拾行李,明日清晨便出發。”
“喏。”陳武恭敬而領命。
路禮希又驚詫與練師和陳武的對話,陳武一看便是官職不低的小武将,竟對練師言聽計從,甚是奇怪,心中的不安隐隐難壓,忙遣走绯鈴。
“楚楚,帶阿璎去院中玩。”路太夫人喚來袁楚,請她将绯鈴帶走,攜練師獨于卧室内聊。
袁楚面色恬淡,眸中卻遍顯滄桑,步練師已知她随步翾渡往荊州,可她卻對那兒發生的事閉口不言,練師追問數次無果,已不再作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