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邊嵌玉的博古架緊靠牆壁,格子裡擺滿了玉璧、花瓶等珍世奇玩,随便拿一件到宮外,都足以抵得上幾百戶普通百姓辛勤一輩子的收入。
顔無恒笑眯眯地轉回了頭,面對态度堅決的阮甯蕙,他這次既無威逼,也無利誘,而是似笑非笑道:“你别急着下定論,先與我來一個地方。”
阮甯蕙内心不願繼續,可拗不過他堅持,還是依言罩上惟帽紗裙,跟在他後面到了奉華樓。
待侍衛拉開地上的暗門,她狐疑地擡起頭。
而顔無恒卻隻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并未跟着走下去。
親眼看着阮甯蕙的背影消失在台階深處,顔無恒收回視線,坐在一旁的圈椅中,抱在胸前的手緊握,指骨泛青。
世家出身的小姐,自小讀詩書、學禮儀,在做事時反而顧慮太多,受限于條條框框的教條中。
顔無恒知曉此事觸及阮甯蕙底線,若光靠自己,撼動不了她半分。
如今也隻能攻其心,放他們二人見面。
為顧全大局,他自然希望阮甯蕙能被成功說動,為自己所用。
可心裡卻又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讓他反複擺動,無法靜下心來。
半晌過後,暗門後再度響起腳步聲,阮甯蕙雙眸通紅,淚痕半幹,扶牆緩緩走上,而左手始終按在胸前,極力捺住此時激動的情緒。
顔無恒撐着扶手起身,陰鸷的眸子緊盯着拾階而上的阮甯蕙。
阮甯蕙最後站定,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顔無恒面色不善地陪她回到綴月宮,進了殿後,阮甯蕙坐定,盈盈豐潤的紅唇開啟,嗓音微顫道:“我已知公公苦心造詣,願為公公效勞,付出所有。”
顔無恒睨着她,微微冷笑道:“不愧是表兄妹的情分,一人抵得上千軍萬馬。他全告訴你了?我們要做的可是殺頭的死罪,你也應允?”
阮甯蕙早已想好,未曾片刻猶豫,堅定點頭。
顔無恒冷哼,轉身徑直離開,待出了宮門,涼風一激,燥熱的頭腦恢複了些冷靜,獰笑浮于面上,又扭頭回了殿内。
青天白日裡,宮門緊閉,氈簾墜下,門外侍候宮人皆低頭屏聲靜氣,不敢四處亂瞧。
卸了珠钗金簪的阮甯蕙陷入重重錦被之中,被顔無恒執了器具狠心磋磨,難耐時,她也不敢伸手推拒,隻嬌聲求饒。
顔無恒抽空拂了一把臉,将被汗水浸濕的發絲歸攏腦後。
天宮寒月裡的嫦娥終被他拉入了泥潭。
從前孤高潔淨的佳人和他一樣,蹭上了滿身污穢,沒什麼他還可以圖謀的物事了。
可不知為何,面對此時乖順至極的女子,他卻還想從她身上奪求些什麼。
“忍着些。”顔無恒按住阮甯蕙下意識擡起的腿,“太子殿下久曠,若不勤加鍛煉,怎麼讓殿下滿意?”
阮甯蕙臉埋手心,周身觳觫,咬緊牙關才承受住顔無恒明顯帶着怒意的重重手段。
待到了商定好的那日,顔無恒格外精細,讓宮婢為阮甯蕙描眉打鬓,绾了一個淩虛髻,套上明豔奪目的衣裙,早早地在梁承基途徑之處等待。
顔無恒站在暗處,親眼目睹阮甯蕙巧笑盼兮地執起了梁承基的手,而梁承基隻瑟縮了一下,就聽之任之地與對方走入偏僻處。
一旁的小太監不由得竊喜道:“成了!成了!公公您瞧,殿下他——!”
“糊塗東西!”顔無恒并未等他說完,一腳踹了過去,“張揚什麼,還不去把風!”
小太監立時誠惶誠恐地奔遠了。
顔無恒目光陰沉地看着那處青竹亂顫,枝葉抖落,捏緊了拳頭,轉身離去。
奉華樓前依舊靜谧無聲。
顔無恒疾步踏入小徑,驚起鳥雀橫飛。
他沉默地等待暗門露出,一撩袍角低頭走入。
幽黑悶熱的地下室中,一道清朗挺拔的背影如松站立,聽到腳步聲也未回頭,隻平淡道:“事成了?”
顔無恒拍了拍手,讓屬下點了火燭。
忽明忽閃的火光中,依稀射出兩道陰邪似山魈的視線,越見沈星溯平靜如常,便越添上怒氣,“你的好表妹在外為你披荊斬棘,你卻問都不問她一句?”
沈星溯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讓她去勾引梁承基,不原是你的主意?”
顔無恒面上陰雲密布,絲毫未有愧意,“是又如何,她是最佳人選,不選她又能選誰?”
沈星溯挑亮了燈燭,埋頭桌案,在偌大的輿圖上勾畫填補,沉聲道:“這次行動,非鐵風營不可,我不管其他人如何,鐵風營的将士們,你不能動半分。”
“好。”顔無恒緩了會兒,爽快答應,笑道:“既然沈二爺有這等信心,那将鐵風營交你指揮又有何不可?不過此事不能敗,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還有一件事。”沈星溯擡頭定定地看着他,“我需要你為我帶回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