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流連于面前人溫柔細緻的眉間,沈星溯輕輕地笑了。
是的,一切都還有希望。
待塗抹好了藥膏,燕洄抻了兩塊幹淨的白布,将他雙手裹得像粽子一樣,“就這麼晾着吧,晚些時候再拆開。”
說完,她忽然想到什麼,斟酌道:“我今日路過沈府時,特意多停留了一會兒,卻發現了一宗奇怪的事。”
“原本圍在府外的官兵撤離得幹幹淨淨,一個不剩,而且我瞧幾處側門都有下人正常出入,我拉了相鄰街上的掌櫃的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這種情形已有些時候了,你說這是不是在欲擒故縱,引你回去?”
沈星溯眸中一閃,雙手放在腦後靠着門框,勾唇道:“既然給我可趁之機,那我當然要利用一番。正好大花還在府裡,我去一趟接它出來。”
燕洄隻當他一時興起,勸現在情況不明,觀察一陣再論。
“大花的獸室離側門不遠,而且他們全不知道,那牆雖然高,可攔不住大花,它一聽我指令,就會直接跳出來找我。”沈星溯堅決道:”大花挨不得餓,我怕它傷人,而且再過段時間,我們兩人就要離開京城了,到時誰又來看管它?”
沈星溯對大花甚是愛惜,且主意已定,燕洄見勸不動他,隻商議好了過上兩日趁夜走一趟沈府。
“等接出大花,我想着先将它寄存在貨運的船上,隻是不知它是否抵得住舟車勞頓。”沈星溯講得頭頭是道,滿臉認真,“我們這次南下,勢必要選個冬暖夏涼且民風淳樸的地,估計要擇選些時日。”
南下?
燕洄幾乎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曾答應了沈星溯陪他渡過難關,原來他連日後的去處都規劃好了。
燕洄捧場地點了點頭,挂在臉上的笑卻是尴尬而幹澀,好在沈星溯說得興緻勃勃,絲毫沒注意她的不自然。
敲定了細節,燕洄又去給他購置了一身低調的衣裳,隻是他的長相實在太紮眼,便要他躬着身子學挑夫一路垂頭走路,沈星溯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甚至撈過挑擔時,眼裡還泛着新奇。
燕洄趁這兩日的間隙回村中休整,到了約定好的那天,便和沈星溯兩人悄悄摸到了沈府的側門處。
沈星溯含着指節用力一吹,尖銳清脆的呼哨掠過長空,驚起幾隻飛鳥。
而高牆那頭卻是久久沒有動靜。
沈星溯沒什麼耐心地撿來幾塊磚壘在腳底,就要踏高越牆頭去看。
還好燕洄仍存着理智,将他好歹扯了下來。
兩人低聲說話這會兒,側門卻忽然被人從内推開了,幾隻腳踏了出來,吓得燕洄抱着沈星溯的手臂躲在旁邊的小巷子裡。
出來的兩人身高體闊,鞋底落在地上頓挫有聲,穿着靛藍的圓領窄袖衫子,背上負的弓與箭筒随着走動搖擺不定,像是工匠或獵戶。
走在後頭的男人懷裡抱着個沉甸甸的大包袱,用布繩綁了挂在膀子上吊着省力氣。
“老王這一口挨得真值!”他拍了拍包袱,“這麼完整的豹皮,如今拿到市面上,那得什麼價?說出來你别吓着,千金!”
另一人則像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面上殘餘着驚懼,“你說得倒是輕巧,老王一條胳膊算是廢了,命都快保不住了,怎麼跟他家裡人交待?”
“嘁!給點銀子打發了不就成了,他一條命能值幾兩碎銀子?”
兩人說着走下台階,轉到小巷口來。
燕洄方才消化了兩人所說内容,沈星溯已疾步沖了上去,猛地将後頭那人摁倒在地,為防止他回神後掙紮,拳頭朝他臉上猛捶了兩記,這才喝問道:“什麼豹皮,你給我說清楚!”
另一人眼看同伴挨打,卸下長弓當作棍子揮來,卻反被沈星溯橫出一腳絆了個狗吃屎,爬起來時鼻子破了,下半張臉淅淅瀝瀝淌着血。
沈星溯提着領子将人拎起來,那人隻顧哎喲喲叫痛,待沈星溯提拳對準他的面門,登時吓飛了魂,連連讨饒道:“好漢别打了!要打也得有個由頭不是,這豹皮是沈府裡的管事雇我們去收的。”
“您瞧,來的時候是我們哥仨,還折了一人進去,那豹子忒兇猛,管事的又叮囑不能傷了皮子,您若是看上這皮子,都好商量價錢,隻看在我們辛苦的份上,别再打了。”
沈星溯将人丢到一旁,轉身去尋包袱。
包袱在打鬥中已經開散,露出一張疊得闆正整齊的獸皮,上面生着銅錢斑點,柔順又光滑。
沈星溯将獸皮抱在懷裡,垂着頭顫抖,整個人透着森然寒戾的殺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