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卻橫空出世一個小丫鬟,搶盡了風頭。
環兒見阮甯蕙不理,便伸長了手臂夠了一枝梅花緊簇的,獻寶似的托到阮甯蕙面前。
粉白色的花骨朵在眼前晃來晃去,像極了燕洄身上穿着的那件緞面襖。
阮甯蕙正在氣頭上,便不耐煩地伸手拂開,不慎觸到了什麼尖銳的刺,“嘶”地一聲,手指冒出了血珠。
環兒忙用帕子捂住傷口,愧疚道:“是奴婢的不是,看小姐心情不佳本想讨個趣。”
阮甯蕙挑高眉頭,忽然一指她“你先别說話!”,待環兒安靜下來便環顧四周道:“誰在哭?”
環兒也豎起耳朵張望着,她們兩人行至半路,正在遊廊中途,旁邊除卻樹木溪水,就僅剩一處嶙峋的假山石,影影綽綽的似乎真有女子的嘤嘤哭泣聲。
環兒遂白了臉,喊道:“是不是有鬼!”
阮甯蕙搡開驚惶的環兒,斥道:“你胡說些什麼!”
阮甯蕙聽得真真的,雖那聲音幽幽縷縷的,确實是從假山後傳來的,嗓音倒還有幾分相熟,阮甯蕙按着環兒的手,邁過了闌幹,環兒哭喪着臉道:“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小心踩髒了鞋。”
阮甯蕙一越踩到軟泥上,這軟綿綿的觸感頓時讓她頭皮發麻,可到底都下來了,阮甯慧提起裙擺朝假山後頭走去,環兒左右望了望,硬着頭皮跟了過去。
主仆兩人循聲過去,正看到假山隔斷的一處空隙站着個人影,看身形瘦長高挑,穿着一件杏子黃的褙子,正用帕子抹着眼淚,聽見腳步聲後驚得擡起一張細眉細眼的粉白臉,“誰?”
阮甯蕙扶着環兒的手走近了才說道:“你不是表哥房裡的丫鬟菊落嗎?怎麼這幾日不見你在表哥身前伺候着?”
菊落從空隙裡鑽出,先給阮甯蕙行了禮,似被問到了傷心事,頹然道:“二爺放了奴婢到外間,這些日子都是燕洄貼身伺候着。”
阮甯蕙足下一頓,扶着環兒的手悄然緊了緊,又問道:“你跟着表哥已有七八年了吧,難不成你是犯了什麼錯事,才讓表哥動怒罰了出去?”
菊落頓時喊冤道:“都是燕洄那個狐媚的!她一來府裡,勾着二爺隻親近着她,每日房裡容不得其他人伺候,這才将我逐了出來。”
看着菊落哭得淚流滿面,提起燕洄後竟氣得渾身亂顫。
阮甯蕙反倒鎮定下來,忽然笑着上前握住菊落的手道:“好菊落,我知道你素來是個忠心的,表哥他一時識人不清,過不了多久就會想起你的,你瞧,穿得這麼單薄,手凍得像冰塊一樣,去我院裡暖暖再說。”
菊落這次确實是偷溜出來的,她聽說二爺回府,滿心歡喜地趕了回來,卻被長榮告知,二爺跟前已不需要她伺候着,日後便在院子裡做些針線貨。
菊落一聽,如墜冰窟,羞憤交加地走出來,一扭臉卻看到沈星溯與燕洄在長廊上的身影,登時傷心欲絕,埋頭沖到假山後哭了個昏天暗地。
卻不想她落魄後,頭一個關心她的卻是這位表姑娘。
菊落感動得又垂下淚來,摸着阮甯蕙細軟柔滑的雙手,心中暗道:表姑娘真是個菩薩心腸的,還肯放下身段安慰她們這樣的奴才。
阮甯蕙含着冷笑,給環兒使了個眼神,環兒立即上前挽過菊落的手,親親熱熱地哄着她一道回了院子。
菊落跟着阮甯蕙一路到了香雪苑,被客客氣氣地請入内室。
阮甯慧先由丫鬟們伺候着換衣,讓其他下人給菊落端上白瓷小碟,各盛着時令瓜果和糕餅蜜餞等。
菊落暗暗環顧四周,見無論大小陳設皆華美奢華,七八個丫鬟走進走出,内間擺放着千工拔步床,合着不知名的暖香,不愧是世家小姐的閨房,李氏果真有讓這位表姑娘做兒媳的心思,才會如此重視。
阮甯慧不過片刻換了一身鮮妍的錦緞衣裙,袅袅走出,見菊落還呆站着,便讓貼身丫鬟環兒去扶她坐下,還将自己的手爐一并給了她。
菊落受寵若驚,滿腹牢騷和疑慮均化作熱淚,拜倒在阮甯慧身前道:“小姐您宅心仁厚,不嫌奴婢如今受冷落,讓奴婢好生感動。”
阮甯慧雙手搭着她的手臂将人攙起,雲淡風輕地笑道:“不愧是表哥調教過的人,人美嘴也巧,把我捧得這樣高,好啦,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平白讓人看了笑話。環兒,你快去我櫃子裡拿瓶消腫的藥膏來。”
其餘丫鬟被阮甯慧不動聲色地遣散出去,唯有阮甯慧從家中帶來的環兒留在屋内。
阮甯蕙暗自撒下的一方細密的網悄然在頭頂展露,一無所知的菊落還當這位表姑娘是位熱心腸的主子,早已滿心想着報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