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驟然落空的感覺實屬難捱,沈星溯陷入沉思,将燕洄身邊可能接觸到的女子都想了個遍,卻還是一無所獲。
沈星溯罕見的怔然,菊落氣不過便自作主張道:“來人,将這個不守規矩的丫頭拖下去按例責打三十個闆子,再扔到後院做個粗使丫頭。”
燕洄聞言猛地擡起頭來,“可是奴婢今日做的膳食出了差錯?還是菊落姑娘在菜裡發現了有投毒的迹象?若都不是,又憑何這樣重罰于奴婢?奴婢一番好意,雖有錯,可全然是為了主子着想,若這樣輕易地論處,奴婢心有不甘。”
菊落啞口無言,求助似的看向沈星溯。
沈星溯被燕洄的厲聲诘問喚回神思,笑了兩聲,“你這丫頭嘴上不饒人更勝往昔,我還沒發話呢,尋常人也罰不了你,你又急上什麼火?”
聽他這意思,倒像不是要責罵燕洄的,菊落急得待不住,怯怯地開口道:“可是二爺,燕洄方才動手打我這樁事還沒算呢?”
沈星溯唇邊噙着笑,不甚在意地向她擺了擺手,菊落看他随手打發了自己,雙眸中轉瞬盈滿了淚水,咬着唇瓣退到了後面。
“燕洄,你且說實話,今日這桌飯菜是誰做的?”沈星溯讓她站起回話,語氣裡含着絲探究。
燕洄撐着地站起,瞥過一眼桌上沒怎麼動過的膳食,不知沈星溯何故如此敏感,這菜出鍋後她也專門取了小碟盛給柳媽嘗過,柳媽都斷言沒問題了,怎麼會有差錯,隻好自認倒黴地說道:“是奴婢做的。”
沈星溯似乎心中已有思量,沉聲道:“碧玉年華之人如何有這般的廚藝,況且這些菜式中的用料習慣與風味并不像你這個從小生活在蜀地的人能做出的。”
燕洄這具身體确是蜀地之人,可她不是呀!
燕洄并未想到沈星溯心思這般細膩,如此發問,不由得花費了些時間來編纂像樣的借口。
這一猶豫的功夫便看在了沈星溯的眼中,他勾了一抹笑,瞧着燕洄擡起頭來,眼睛卻不敢與自己對視,口中倒信誓旦旦地道:“奴婢幼時家中暫住了一名外鄉人,她廚藝精湛,奴婢便與她學了許多菜式。”
“哦?是你上次說的外鄉人?”沈星溯雙眼頓時一亮,擱在桌上的手指難耐地敲了敲,疾聲問道:“你口中的外鄉人到底是何地的人?年齡幾何?因何在你家中暫住,又因何離去?”
燕洄上次夢中呓語便擡出這名外鄉人做遮掩,這次毫無辦法,又再次硬着頭皮将外鄉人擡了出來,賭的就是沈星溯這樣身份的人沒有閑心去細究,卻沒想到沈星溯今日一反性子,看起來竟像打破砂鍋要問到底了。
燕洄深知編纂細節越多則漏洞越多,便道:“奴婢當時年紀太小,已記不清了。”
燕洄想好,若沈星溯再問,則自己就咬定了是忘記了,量他又能如何。
沈星溯聽她敷衍回答後,并未動怒,也未再追問,重新執了筷,舒展了眉頭輕笑道:“原是這樣,你别害怕,我這次喚你來實則是想誇獎你,這膳食做得甚合我心意,這樣,你日後便不必負責其他雜事,就專注在膳房中為我做每日的晚膳。”
就這樣?
燕洄腦中緊繃的弦驟然松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沈星溯竟這樣重拿輕放了她,原以為少不得一頓好罵呢!
燕洄心中思忖在膳房中自然可以遠離菊落,也可以不用日日看到沈星溯,她自然樂見其成,便順從地點了點頭。
“好,你做了飯應是疲累了,回去休息吧。”沈星溯不怨冷掉的飯菜,細嚼慢咽地用起飯。
菊落站在後面,眼睛險些瞪出了血,可又無可奈何,隻好眼睜睜瞧着燕洄安然無恙地出了房。
不知沈星溯是否在梅園轉悠了一下午肚中饑餓難耐,将桌上的菜用了七七八八才停了箸。
丫鬟們收拾碗碟都退了出去,沈星溯淨了手,長榮從外趕來伺候着,給沈星溯遞上了幹燥整潔的帕子。
沈星溯一點一點擦幹了手上的水珠,斂着眉目淡道:“你即日出發,路上緊趕着些,去将燕洄的父母都給我客氣地請來京中,給他們安排住處安置了,待我得空親自去見他們。”
長榮垂着袖子,不知為何沈星溯又臨時起意要追查燕洄,恭敬地稱是。
“這事切記封住了口,若讓其他人知曉,你知道後果的。”沈星溯坐在燈影中,腳下伏着一隻舔爪的巨大豹子,此話悠悠說出口卻比鍘刀還鋒銳,吓得長榮一哆嗦,連忙指天畫地發着毒誓稱自己定做個鋸嘴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