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他5歲時。
年幼的他被母親關婵緊緊牽住小手,在村口焦急地等待某個人。
直到黎明破曉,一輛又一輛大車陸陸續續地停在村口,母親焦躁的眼神,終于安定下來。
村口已經擺滿了不少大紅花,喜慶熱鬧。
村頭矗立5個大煙花,成串的鞭炮被點燃,轟轟烈烈響起來,璀璨的煙花直沖雲霄。
村口站滿了人,男女老少臉上泛着紅撲撲的笑容,喜不自勝地迎接英雄歸來。
從一輛軍綠色卡車下來一個人,他身形挺拔,皮膚黝黑,頭戴軍帽,身着軍綠色軍裝,領口幹淨筆俏。
一抹亮麗的紅色斜肩绶帶上書“全軍先進個人标兵”金色燙金體。
父親談近義斜挎驕傲的绶帶,滿載榮譽還鄉。
小時候的談感折好奇地數了一下父親軍裝上的各式大小不一樣的榮譽獎牌,居然有滿滿15個。
父親胸前閃閃發光的徽章,是一個血性男兒的無上榮光。
戰友們熱烈豪放地将談近義擁護在人群中間,父老鄉親更是簇擁地激動大喊“歡迎英雄還鄉!”
村口不遠處圍滿了鄰村的人,不少小孩子興奮地朝這邊吹五顔六色的泡泡,單純稚嫩的臉露出質樸可愛的笑容。
談近義面帶微笑,從容自信,他腳步穩健,來到母親關婵面前,對她說:“我回家了。”
母親一時間沒忍住,淚水奪眶而出,父親粗糙而寬大的手掌,為她撫淚,開玩笑地安慰她:“這麼大的人,别哭了,丢臉。”
母親破涕而笑,用眼神瞪了父親一眼。
談近義觑到旁邊的小男孩,他問關婵:“我的兒子都長這麼大了嗎?”
關婵将談感折輕輕推到談近義懷裡,溫柔地向他解釋:“感折,這是爸爸。”
談感折睜着無辜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眼前這個黑漆漆的男人。
這個人是爸爸嗎?
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爸爸。
談近義粗砺的手掌摸他的腦袋,一把将他橫空抱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有力的雙手将他固定好,豪情萬丈地喊道:“兒子,爸爸好想你啊!這下,我們可得好好爺們兒一會兒!”
父親很高,他被他架在脖子上,視野開闊,看到無數的人,對父親笑臉相迎。
父親帶他回家,身後的鞭炮聲漸行漸遠,離熟悉的家門口越來越近。
“來進來喝喝茶。”談近義回到家,将談感折小心地放下,對随行的戰友說。
“老談,不了,我們也得趕回去啊,假期就這麼一點兒,得趕緊回去找媳婦去!”戰友們喜笑顔開,拱手向他拜别。
談近義回來時正是寒冬臘月,母親高興地忙前忙後。談近義帶談感折采集年貨,一起貼對聯、挂福字。年三十這天,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團聚在一起,圍在火爐旁看春晚。
窗外的雪花紛飛,談感折依偎在父親懷裡,沉沉睡去。
父親将談感折抱到床上,拉關婵的手:“小婵,這些年辛苦你了。”
關婵嗔怪:“那可不是嘛,誰叫我嫁給你這樣一個幾年還回不到一次家的臭男人?哼,我活該呗。”
談近義将她抱起:“别生氣了,我想跟你好好親熱。”
談近義為談感折蓋好被子,關上房門。随後将關婵帶到離他屋子較遠的客房。
關婵奇怪:“怎麼不在卧室?”
談近義嘿嘿一笑:“怕吵醒兒子,我這些天都沒敢赴全力做。”
關婵臉色通紅,嬌嗔地啐了他一口:“色/性不改!”
“冤枉啊,我不色,要色的話,我也隻對你一個人色。”談近義黝黑的臉,憨憨地笑。
關婵白皙的肌膚與他粗糙強勁的身體,在客房裡,如幹柴烈火,一夜間,不曾止熄。
大年初二這天,料峭寒風,刮在身上猶如尖刀,錐心的疼。
談近義帶談感折剛剛拜完年回來,途經公園時,見不少人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嚷不堪。
“哎喲喲,真不小心啊,怎麼一下子就沖到湖裡面去了,這大冷的天啊!”
“打110啊!裡面可是一家三口啊!”
“救人啊!”
“有沒有誰去救救人啊!”
……
談近義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型轎車半倒躺在湖裡,正逐漸下沉。
路面結冰,太滑,可能這輛車拐彎不小心打滑,一下子控制不住方向沖到湖裡去了。
形勢危急,談近義将談感折帶到一棵大樹下,摸他的腦袋:“兒子,呆這兒别動,爸爸馬上回來。”
随後他迅速分開人群,脫掉上衣,沒入湖中。
圍觀群衆發出驚訝的尖叫,這麼冷的天,穿得裡三層外三層都冷得直打哆嗦,何況如此冰涼刺骨的湖水。
談近義洑水至車旁,徒手瘋狂敲打玻璃門,咬牙用手肘撞擊,玻璃門碎裂開來,他争分奪秒,手掌硬生生地掰開玻璃門,潛入車内,先将昏迷的小孩抱出來,圍觀的好心人大喊阿彌陀佛接住。
緊接着,他不敢多耽誤時間,馬上又将一男一女拉出,圈住胳肢窩,奮力地向岸邊遊去。
熱心群衆幫忙,将這一對昏迷的父母合力接上岸。
正好此時120和110已經趕到。
120将臉色發紫的小孩裝上車,進行施救。又手腳麻利地将另外兩個大人裝上車,火急火燎趕往醫院。
警察問:“剛剛是誰救了人?”
群衆左右環顧,已不見剛剛那個赤胳膊救人的無名英雄。
談近義回家,關婵為他包紮好手上的傷口。
談感折剛剛耐不住好奇,擠在人群中間,親眼看到父親無所畏懼地救人,渾身是水,雙手帶血。
“爸爸。”談感折不知怎麼,覺得父親真的和别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