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決搬出宿舍的一個月後,他接到了父親的死訊。
警察告訴他,父親是被人提刀狂砍數十刀,失血過多緻死。
許決接過警察遞給他的事故認定書,上面寫的是父親被一個已婚女人的丈夫殺死的,看到這一條,他厭惡又唾棄地将紙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
喪禮上,許決面無表情,漠冷至極。
一旁的親戚已經開始算計起财産的分配,個個争得面紅耳赤,甚至要大打出手。
好在法律是公平的,許決繼承了八位數的财産。
他自修完大學課程,申請提前畢業。他在離白氏集團最近的地方租了一個高層公寓,買了五個望遠鏡,癡癡地偷看白楚之的進出與行蹤。
不出所料,陪他一起、跟在他身邊的人是傅朝。
他從最初的憤怒、嫉妒、悲傷,轉化為現在的釋然、安慰。
隻要他好好的,就好。
他想。
他如一個病态的暗戀者,陷入對白楚之癫狂般的偷窺中。
許決畢業後沒找工作,一方面他不愛與人打交道,另一方面父親遺留給他的錢綽綽有餘。
他自學繪畫,本身他是一個專注力極強的人,不出一年,畫技便已遊刃有餘、爐火純青。
滿屋子,都是白楚之的畫像,貼滿房間的每個角落。
他記得白楚之在《四月詩》裡有這麼一句:
四月的薔薇花是藍色的。
他開始研究薔薇花,仔細觀察每個花瓣的形狀,然後在紙上窸窸窣窣臨摹,纖細被顔料染色的手,為薔薇花塗抹哀郁的藍。
在房間裡足足自閉了一年之後,許決在北都市最著名的藝術街道長明街畫畫。
這裡年輕人很多,用歌聲、音樂、繪畫張揚青春與夢想。
他打開畫具,将素描紙固定好,不厭其煩地勾勒薔薇花的形狀。
一個人闖入他的視野。
本來許決是不在意的,可偏偏這個人恰好擋住花朵的陽光,他觀察不到陰影的變化。
于是他擡眼,望向直直伫立在面前的這個人。
陌生男人走到許決身旁,對他說:“藍色薔薇花,少見,太過于悲傷,不如你試試紅玫瑰。”
許決臉色微變,不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男人穿黑色中衣,地中海發型,面色和藹。
他靜靜地看許決靈巧地畫完藍色薔薇花。
“你叫什麼名字,這畫可以賣給我嗎?”許決畫完之後,這個男人眼裡充滿炙熱的光,興奮地對他說。
“不賣。”許決冷漠地回答。
這讓男人大吃一驚,他扯過旁邊的小凳子,和許決面對面坐着。
“我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名片。”男人拿出一張黑色燙金名片遞給許決。
“不好意思,不管你是誰,我都不賣。”許決冷冷道,“而且對于你是誰,我一點兒不感興趣。”
男人面露尴尬,随後又開懷大笑。他收回名片,自我介紹道:“小夥子,我叫樊山盡,是一個不入流的導演。剛剛可能我太激動了,因為你的畫實在太吸引我了!”
許決這才看了一眼樊山盡,沒說話。
樊山盡繼續說:“這條街是長明街,也叫試藝街,運氣好,可能直接被導演或者傳媒公司選走,然後包裝出道。”
“你跟我說這個幹嘛,這跟我沒有任何關系。”許決語氣漠冷。
樊山盡哈哈大笑,他拍許決的肩膀:“小夥子,藝術的價值難道不是被人所理解,尤其是被在乎的人理解?”
許決:“你可能誤會了,我畫畫不是因為什麼藝術,而是因為無聊,打發時間的。”
樊山盡:“你可以騙得了我,但是騙不了自己。不然——”樊山盡的手指,觸摸白紙上的薔薇花,面色冷峻在許決耳邊道,“你畫的花,為何在哭?”
許決瞳孔收縮,他慣性地蜷縮身體,默不作聲。
樊山盡站起身,音調高昂:“許決,試試畫紅玫瑰,它更适合你。”
樊山盡看到許決在畫闆右下角留下了名字,他将自己的電話寫在多餘的白紙上,笑着對他說:“藝術讓我遇見你,别看我老,其實我心态可年輕了,有什麼藝術上的困惑,歡迎随時來找我。”
許決手緊緊攥着樊山盡留下的紙條,眼光盯在藍色薔薇花上,如一尊萬年巍然不動的佛像,看不出喜怒哀樂。
夏季的狂風暴雨瘋狂地敲擊門窗,許決内心隐隐生出不安。
因為他已經很久沒見到白楚之。
好像一直被握在手心裡的風筝,突然斷了線,他茫然無措。
更多的還是擔憂。
他到底在哪兒?
白楚之的死訊被白承宗狠狠地按在内部,一個偌大的白氏集團少爺之死,連訃告都不曾發出。
冷清至極的喪禮,潦草地起棺,葬入地。
許決心裡的不安如虬枝瘋狂生長,他無路可走地聯系了那個神秘的男人樊山盡。
他直接問樊山盡:“你知道白氏集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