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葉惜藍親自下廚,給白晗做了一桌子菜,全是素菜,這是因為家裡有喪事的緣故,一個月内禁食肉類食品。
葉惜藍換上素淨淡雅的衣服,将身體完全包裹住,頭發嚴絲合縫地貼在頭皮上,面容溫和沉靜,極其端莊溫雅。
“小晗,快來吃飯吧。”葉惜藍頗有些興緻地喊道。
白晗穿着簡約,溫聲應答,其實他毫無胃口,但為了不傷母親的心,母親給他夾什麼他就吃什麼。
吃完飯後,家裡的傭人收拾餐桌。白晗問葉惜藍:“媽,爸房間的鑰匙是您保管還是?”
葉惜藍心裡一沉,語氣保持平常:“我交給你段叔了。”
白晗思忖片刻,讓人把管家段溫洵叫了過來。
“段叔,請您把我爸房間的門打開。”白晗盯着段溫洵說。
這位在白府恭恭敬敬兢兢業業打工40載的管家,如今隻剩下花白的頭發,肩頭愈發佝偻,好在神态矍铄,耳清目明。
段溫洵如同一台聽話的機器,按照白晗的指示,打開了白承宗生前住的房間。
在白晗有限的記憶裡,父親和母親就不睡在一個房間裡,父親在東邊的屋子伏案工作或者休憩,母親則在西邊的中式閣樓裡休息。
厚重的房門被打開,裡面甚是幹淨整潔,牆上挂着的是一副“上善若水”的行楷書法作品,紫檀木書桌顯得有些陳舊,但未破損。
書桌上空無一物,打開抽屜,裡面什麼也沒有,應該是被人清理了。
白晗望了一眼母親,隻見葉惜藍站在房屋門口處,半明半暗的光落在她的身上。
在白晗的兒時記憶裡,母親很少到父親這邊的房間來,而父親太忙,有時候連續一周都沒見到人影。
白晗走近葉惜藍,雙手扶住她微微顫抖的肩:“媽,你先去休息吧,我還有點兒事跟段叔說。”
葉惜藍的目光落在段溫洵身上,段溫洵仿佛如木頭般,毫無反應,葉惜藍隻得作罷,對白晗關心道:“小晗,忙完了你也早點睡。”
待母親走後,白晗如釋重負地坐在白承宗曾經坐的椅子上,腦海中不斷閃現一個月前的畫面。
“小晗,爸爸可是想你得很,你下月該畢業了吧,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點甜食,他們管我管太嚴了,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吃。”
和自己電腦視頻聊天的時候,父親的臉色紅潤,雖然消瘦了許多,可一點看不出是大限将至的模樣。
沒想到,父親在短短一個月之後,居然撒手人寰。
一年前也是這樣,他回國,參加的是哥哥白楚之的葬禮。
空棺下葬。
号稱北都市第一财團的白家,連哥哥的屍/體都找不到。
突然一個想法閃入腦中,到底是找不到,還是不願找?
父親明明不久前還在期待着和自己見面,為何突然間就殁了,到底是正常死亡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一連串的想法突突地冒入腦海,白晗閉眼沉思一刻,随後将目光挪到段溫洵身上。
“段叔,給我父親看病的醫生是誰?”白晗質問,語氣嚴肅。
段溫洵恭謹地回答:“是蘇醫生。”
“蘇醫生?”白晗在腦海裡回憶,“蘇常遠?”
“是。”段溫洵回複。他擡頭仔細看了一眼白晗,驚歎他的記憶力如此之好,要知道,白晗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國外讀書,家裡的事,記憶最多限于兒時。
白晗眼神如冰,對段溫洵下達命令:“叫蘇常遠立即過來,我要見他。”
段溫洵略顯猶疑,但還是按照指令去做,走出房間外,撥通蘇常遠的電話。
幾分鐘後,段溫洵向白晗回複:“晗少爺,蘇醫生說他在外出差,暫時來不了,最早也得明天晚上。”
“哦,是嗎?”白晗仿佛成竹在胸,“這樣吧,蘇常遠是哪個醫院的,我親自聯系他們院長。”
片刻後,段溫洵的電話響起,是蘇常遠打來的,說是馬上到。
白晗嘴角露出冷冷的笑。
段溫洵從白晗身上感到一陣和白承宗如出一轍的無比巨大的威壓,那種威壓壓在他頭上一輩子,以緻于他每次見到白家人,總是下意識地低頭,恭敬地端正身子。
半小時後,蘇常遠氣喘籲籲地趕到白府。
蘇常遠望了一眼段溫洵,但這個管家在白家人在的時候,總是低着頭,所以根本無法進行什麼交流。
這讓蘇常遠感到一陣焦躁。
大半夜的,白府少爺将他叫過來,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對白承宗之死的事情刨根問底。
而他,已經有思想準備,一切實話實話即可。
蘇常遠其實說起來還是葉惜藍的表哥,也就是白晗的表叔,不過隔得代際太遠了,雙方也很少提起,自然而然地也就不提什麼親戚緣故的事,隻是一般的工作利益往來關系。
白晗在房間裡踱步一圈後,讓段溫洵守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