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常遠是白家的禦用醫師。在白晗小的時候,蘇常遠是他們家的常客,哪怕淩晨兩點半,隻要家裡人有需求,蘇常遠有求必應。
當然,若是沒有豐厚的報酬與不可多得的資源,任憑任何人都無法這般風雨無阻來當上門醫生。
白晗冷冷地盯着這位他從未叫過表叔的醫生。
蘇常遠身穿白色長褂,身形修長,淺褐色的頭發中分開來,露出一張讓人捉摸不透的臉。
白晗坐在梨木椅子上,蘇常遠則是恭敬地站在一旁。
“蘇醫生,我父親一個月前的身體情況,你知道吧。”終于,白晗開始切入正題。
“晗少爺,白總一個月前身體尚好,氣息通暢,偶爾能下床走路。”蘇常遠不慌不忙,從容應答。
偶爾能下床走路?白晗内心暗自驚詫,難道父親那時的身體就如此不好嗎?
“那既然一個月前還算良好,為何突然惡化了?”白晗語氣逐漸嚴厲起來。
蘇常遠姿态恭謹,繼續條分縷析答:“兩周前,白總晚上總在驚悸,做噩夢,有時候一晚上都無法入睡,我打了鎮定劑他才勉強合眼。”
“你說的是心理狀态,我要知道的是緻死原因。”白晗不斷地琢磨蘇常遠的話。
“急性腦出血,動脈管破裂,休克緻死。”蘇常遠的語氣平靜至極,顯示出作為一名醫生波瀾不驚的專業修養。
“我父親是什麼時候病的?”白晗突然站起來,問。
“已經很久了,剛開始隻是小疾,後來逐漸加重,再後來,隻得卧床靜養了。”蘇常遠靜靜地回答。
一陣沉默過後,白晗盯着蘇常遠道:“你明天把我父親自生病以來的用藥記錄及診療報告給我送來。”
“是,晗少爺。”蘇常遠語氣恭謹地應答。
問完了問題,白晗便讓蘇常遠走了。他有些心緒不甯地在房間踱步,片刻後,他把段溫洵叫了進來。
“段叔,我父親是在哪裡火化的?”白晗問。
“城南殡儀館。”段溫洵回。
白晗沉思一會兒,吩咐段溫洵:“把他們館長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段溫洵出去撥通了電話,約二十分鐘後,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腳步生風地跑進白府,好像生怕慢了一分鐘,便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城南殡儀館的館長叫邵拙,年近四十,大腹便便,頭發稀疏,偏偏還有一個大蒜般的鼻頭,真的是集齊了中年油膩男的各種特征。
不過,這樣的一副體格與樣貌,在實際生活中卻并不是那麼不能接受,原因是,他有一雙極其愛笑的臉,和溫和的性格,再加上勤勉的工作态度,這使得他步步躍升,不僅工作春風得意,家庭也美滿和諧。
剛剛段溫洵撥通了他的電話,他一下子驚醒,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來到白府。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白府,除非他不想北都市混。
他感到一陣陣驚懼,後背發涼,大半夜的把他叫來……想着,心中便有預感,果真是那件事。
白承宗的喪禮他也在其中,于萬千人當中,他看到了白家嫡傳獨子白晗,長得風華絕代,無人可及。
雖然隔得遠,但這位少爺身上由内而外散發出的白家人的冷肅氣質,還是狠狠地震懾住了他。
他還是第一次來白府,進了大門,由段溫洵親自帶領他去見白晗。
邵拙被帶進房間後,段溫洵自覺地退出。白晗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問:“我父親火化,是誰簽的字?”
白晗的語氣冰冷入骨,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可在邵拙聽來,更像是興師問罪,吓得他額頭上冷汗頻出,極力地穩住語氣,答道:“回晗少爺,是白總他自己簽的。”
“自己簽的?”白晗不太相信,但又無法反駁,父親對死後的事情如何處置,他無從得知,或許有可能,但内心實在不願相信,按照白氏一族的家禮,死後遺體必然要回歸故土的,既然這樣,又何來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