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孩子都是我家的,這事賴我,我沒處理好她們倆關系,最近鬧不愉快了。”傅川江遞過去兩支煙,“我來協商,辛苦你們。”
沒想到還是一家的。
警察擺擺手讓他去吧,他們處理這種案件多了,大多最後都是私了,多半也不會得到多嚴重的處罰。
……
林遇青看着縮在牆角的傅珂。
半晌,說:“我要她當面認認真真給我道歉,再在網上解釋清楚所有前因後果,包括她所做的一切,從今以後不準再招惹我。”
傅珂現在有人撐腰,瞪着她:“你想都别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你道歉!”
“行了。”
傅川江打斷,點了支煙,“遇青,我們聊聊。”
林遇青停頓,看老徐一眼,而後和傅川江走到一旁。
周遭沒人,他那點僞善就完全卸下。
他吞雲吐霧,煩躁至極:“遇青,這件事如果繼續追責下去一定是兩敗俱傷,你動手打人,你以為你就可以完全摘出去嗎?”
“那就兩敗俱傷呗。”
林遇青笑了下,“她這都構不成輕微傷,我還是未成年,而她成年,構成造謠诽謗罪了,你大可以看看最後到底是怎麼個兩敗俱傷法兒。”
傅川江靜靜看了她很久。
像是在思考她到底是從哪一刻開始長大,敢這麼和他叫闆。
他戴一副金絲框眼鏡,透過鏡片折射出叫人膽寒的光。
然後他直起背,扶了下鏡腿,換了個氣定神閑的姿勢靠在牆上,目光淡淡落在林遇青身上,帶着笑意。
笑她的膽大和天真。
林遇青腿漸漸發麻。
她對傅川江這個目光太熟悉了,當初她說她要去報警時他就是這個表情。
壞透了。
狂妄自大,視她為蝼蟻。
“遇青。”他擡手搭在林遇青肩頭。
她想甩開,可他極為用力,屬于男性的壓迫感鋪天蓋地下來。
傅川江低下頸,湊到她耳邊低語:“你媽媽的墓地每年都要付高昂的管理費,如果我不打算出這筆錢了,你打算怎麼辦呢?”
林遇青攥緊拳頭,身體不受控地發抖,瞪着傅川江。
他怎麼、怎麼能用這個來威脅她!
他卻在林遇青憤怒到通紅的雙眼中得到放松,雙手一攤:“我知道,未來你當然也有能力賺錢付管理費,那這幾年呢?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果不能及時續上你有沒有想過會怎麼樣?遇青,你應該不想讓你媽媽過世後也不得安甯吧。”
他聲音很輕,像貼心的安慰,遊刃有餘地把控她的心理。
林遇青恨透了,憤怒到極點,眼睛快要紅到滴血,可她最終還是松開拳頭,渾身脫力。
她低下頭,咬着牙說:“我不會再追究傅珂的責任,叔。”
-
夏末的風已經有了秋天的味道,樹葉尖泛起黃。
林遇青坐在車後座,車窗全部拉下,風将她的頭發吹得張牙舞爪,她看着飛快掠過的窗景流淚,眼淚模糊視線。
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
林遇青沒再繼續堅持什麼,也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出警局。
回到那個所謂的“家”。
林遇青進卧室倒頭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天色大暗。
林遇青從床上坐起來,覺得有些涼,扯過薄被蓋在腿上,而後拿起手機。
除了那堆垃圾短信,還有很多是身邊好友發來的,虞葵打了好幾通電話。
她靜音了,沒聽見,此刻也沒心情回過去。
林遇青沖了澡,換了身衣服,推門之際,腳步一頓。
擡眼。
傅川江就站在她卧室前,維持一個準備敲門的動作。
看到她,傅川江笑了下,神色自如地對她說:“醒了,吃晚飯了。”
他怎麼可以當作剛才那些都不存在。
林遇青喉嚨疼,搖頭。
“吃點吧,别把胃餓壞了。”
傅川江手扶在她肩膀上,見她沒反應又繼續下移,控住她的腰。
“遇青,叔跟你道歉,剛才叔不該說那些話刺激你,以後我也會管好珂珂,不會讓她再這麼欺負你。”
屋内昏暗安靜,他的聲音格外輕柔,一隻手卻牢牢控在她腰上。
林遇青已經筋疲力盡。
這些天她精神高度緊張,剛才那幾個小時甚至不能叫作睡覺,更像昏厥。
她真的已經沒有力氣再反抗了。
她被那些在她頭頂的權勢、陰霾、黑暗籠罩,被壓制着動彈不得。
直到傅川江攥着她手腕,帶着她手一點點往下滑。
隔着褲子布料觸及到什麼時,林遇青才猛的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以要燃燒盡自己的姿态作最後的爆發。
她胡亂掙紮,拳頭砸在傅川江身上,抓到什麼都往他身上砸,尖叫嘶吼。
哭着沖他喊,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
最後她用僅存的力氣用力推倒傅川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沖進電梯。
心髒狂跳。
食指不停戳關門鍵。
門一點點合上。
電梯往下。
終于——
林遇青閉上眼,人一點點滑坐在地,開始大喘氣。
梁樹生的電話是這時候打來的。
鈴聲唱着——“如果我沖出黑幕籠罩的天空,就别想再捆綁我的自由……”
她手在抖,接通。
“喂。”呼吸淩亂。
“林遇青。”他聲線四平八穩。
林遇青在這一聲中,腦海浮現出那天操場他在她前面跑步的樣子。
藍白校服,風描繪出他身形,松散的黑發跳躍。
漫天落日,朝着光向前跑的少年。
讓她無端想起一句話——
少年不懼平地低谷,偏要壯志破青雲。
心跳漸漸緩了。
呼吸平複。
林遇青手撐着牆慢慢站起來。
輕聲:“嗯。”
“下樓。”
梁樹生的聲音依舊帶着那股别樣的勁兒,輕狂,散漫,帶着淡淡的笑意和張揚,一字一字慢慢說,“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