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又朝林遇青擡下巴,“妹妹,你現在跟阿生在一起了不?”
“沒。”林遇青學他,“隻是同桌。”
這群人都跟人精似的。
這會兒也看明白了,這妹妹是真挺有個性,雖然話是順着梁樹生說的,其實是在故意刺他呢。
果然,下一秒程嘉遙就打上配合:“還隻是同桌啊,那我再問妹妹要個手機号多少應該沒問題吧?”
梁樹生依舊八風不動,垂着眼喝了口酒,而後将酒杯不輕不重地撂在桌面,人往後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遇青側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坦誠道:“我同桌不讓,他讓我專心追他。”
梁樹生輕哂。
“喔唷——”
“哈哈哈哈我靠真的假的?”
“梁哥你這吊着人可不厚道啊。”
……
一群人鬧完,關系也熟絡起來。
有人起身将一個空杯子放林遇青面前:“妹妹喝什麼酒?”
林遇青朝旁邊瞥一眼,一打都是洋酒,酒精度數高。
她倒是會喝酒的,但也沒心大到跟一群頭回見的男生喝酒。
林遇青手蓋住杯口:“我不會喝。”
“那可不行,都來這兒了怎麼能不喝酒!這不就是不給梁哥面子嗎?”那人說着掰開林遇青的手,硬是給她倒了大半杯的伏特加,再兌洋酒。
林遇青斂笑,朝那人看去。
她挺煩這種逼人喝酒的腔調的,尤其是那句“不給梁哥面子”。
其實說白了就是不尊重她,覺得她正在追梁樹生,她就該是弱勢那方,就該任由他們随意拿捏。
但這畢竟是梁樹生的場子,她如今的處境不能讓他當衆難堪。
“我就喝一口吧。”林遇青說。
可指尖還沒碰到杯子,梁樹生就擡手按在她肩膀,将人往後扯回去,而後傾身拿起那杯子。
嘩啦啦——
琥珀色的洋酒全部倒進勸酒那人的杯子裡。
正好倒滿一杯。
他點了支煙,打火機丢桌上,“啪”一聲,而後呼出一口煙,看着那人笑了下:“别不給我面子啊。”
他這會兒情緒不明。
沒人看得出他到底是玩笑還是惱火,也就沒人再嘻嘻哈哈打趣。
那人愣了半晌,最後還是賠着笑把酒喝了。
林遇青看着,眯眼,倒抽了口氣。
哎喲……
剛才他自己杯子裡還剩一淺底的香槟,現在又混了她的半杯伏特加半杯洋酒,一口悶待會兒得吐了吧。
梁樹生沒看他,側頭叫來侍從:“來杯氣泡水。”
很快,氣泡水便送過來,梁樹生接過,擱林遇青面前:“喝這個。”
他聲音不輕不響,很平淡,卻也足夠沉,像是警告。
再沒人敢勸林遇青喝酒。
最後還是程嘉遙會來事兒的,玩笑也都拿捏得當,就算方才拿梁樹生開涮也沒真惹他發火。
“這就護上了啊。”
程嘉遙笑着拿起酒杯,傾身跟梁樹生碰了碰,“可吓死我了,阿生你就當我剛才放屁啊,我沒賊心更沒賊膽,有的隻是對你的赤心忠膽!”
“……”
這群人裡大部分是南錫市家裡有頭臉人物的公子哥兒,還有小部分屬于硬要融入其中的。
程嘉遙屬于前者,程氏家族唯一的小孫子,臭名在外,渾不吝些,但說話是有分量的。
氣氛終于緩和。
程嘉遙又招呼一塊兒玩遊戲。
他們方才就在打牌,茶幾上亂七八糟攤滿了紙牌。
“賭錢沒意思,就拼酒吧,輸的喝一杯。”說着程嘉遙又補充一句:“妹妹不會喝酒就氣泡水,意思一下,随便玩玩。”
林遇青沒推辭:“我啤酒吧。”
既然是玩遊戲,她也不想耍賴,顯得沒意思。
“妥!妹妹!”程嘉遙笑了聲,又問梁樹生,“成嗎阿生?”
梁樹生看她一眼,沒攔。
牌局開始,梁樹生将煙蒂摁滅在煙缸,拿起那把分給他的牌。
他手很好看,修長骨感,人靠在靠背上,散漫慵懶的模樣。
酒吧内燈光昏暗,紅藍交織的光影讓他輪廓線條都更加鋒利抓眼,林遇青注意到周圍很多女生都在看他。
幾把牌下來,林遇青看明白了,這兒沒人打得過梁樹生。
而她和梁樹生一組,回回赢,連喝酒的機會都沒有。
倒是剛才勸酒那人又被折騰得很慘,梁樹生壓根不給人逃牌的機會,他将對手手裡的牌摸得很清。
對面手裡隻有張K,梁樹生絕不出2,隻出張A堵人,怎麼氣人怎麼來,怎麼羞辱人怎麼來,壓制得死死的。
最後牌局以勸酒那人起身去吐告終。
梁樹生丢了牌,摸出一支煙銜在唇間,一邊将林遇青那杯沒機會喝的啤酒推到一旁,一邊“咔”一聲點上火。
林遇青側頭始終看着他。
其實虞葵真挺了解她的,所以一直不能理解她怎麼會見梁樹生一面就突然上頭要追人。林遇青确實不是會因為外表就着迷的人。
但這一刻,林遇青終于明白他吸引人的點在哪兒。
他身上有股特拿人的勁兒。
這股勁兒塑造出他的靈魂,塑造出他的氣質,塑造出他的與衆不同。
毋庸置疑,他很壞。
就像林遇青在金沙灣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坐在一衆纨绔中間。
冷冽、疏離,張揚乖戾,離經叛道。
但在泥沼中的芸芸衆生中,他的脊梁是最直最硬的。
他從未不分是非,從不服輸低頭,從不違宥道德。
所以林遇青選擇了他。
或許從上帝視角看到這更像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但其實不是的。
梁樹生會是她的常青樹。
伫立、頑強、昂揚。
拯救她。
-
注意到她視線,梁樹生也側頭看過來。
“怎麼?”
林遇青眨眼,将情緒都收回去:“你怎麼每把都能赢?”
他笑得有點傲:“打牌這玩意兒,也靠腦子。”
“……”
林遇青剛才也看得出來,梁樹生會記牌,也會算牌,還清楚每個人的打牌路數,激進派還是保守派。
不過話雖這麼說,靠腦子這種話總是讓人無端聯想起他倒數第一的成績……
梁樹生挑眉:“不服?”
“服。”林遇青應得很快,也顯得沒誠意。
他低嗤一聲。
然後他便别頭跟人說話去了,林遇青也沒插話,自顧自捧着那杯冰氣泡水小口小口喝着。
過了好一會兒,梁樹生才向前傾身,摁滅煙蒂,扭頭看林遇青。
她在發呆,放空。
梁樹生擡手,曲起的指節在她臉上很輕地蹭了下。
微涼的。
不到半秒就收回。
林遇青先聞到他指尖殘留的煙草味,眨了下眼,回神。
他嘴巴張合,說了句什麼,但被此刻台上的搖滾樂淹沒。
“什麼?”
梁樹生靠近,湊到她耳邊,這個距離讓她幾乎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耳朵被他額前的碎發掃過,有點癢。
聲線帶着微涼酒氣,有些磁啞。
“開心了麼?”他說。
林遇青捏着杯子的指尖,忽然就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