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隻要每來一次這個家,她便會想起一次自己被抛棄的情景。
離開時,阮嬌嬌在她舅父枕頭下留了十兩銀子。
*
縣衙院這邊,玲珑的婚期也越來越近,她讓餘朗轉告一聲齊思遠。
想去淨心寺給她去世的爹娘立個牌位,她成親後也好去祭拜。
齊思遠念及她故裡遙遠答應了她的要求,交代讓阮嬌嬌陪同。
次日,阮嬌嬌撩開車輛,見齊思遠已在車上。
兩人都有些意外,遲疑着沒有上車。
玲珑心中還抱着最後一絲僥幸,暗自竊喜以為齊思遠不放心陪她一起去。
馬車邊的餘朗卻開口解釋道:“這兩日,後院用的兩輛馬車,都在為玲珑姑娘拉嫁妝。”
“大人去靜心碼頭,正好順路,兩位姑娘就上車吧。”
一句話讓玲珑的美夢稀碎。
靜心碼頭是酉陽最小的碼頭,就在靜心寺附近。
也是為靜心寺單獨開設的一條航道。
靜心寺的香火一直旺盛,最有名的便是幾十年前,孝憶皇太後還在世時,來靜心寺進香祈福後,
靜心寺的名聲就更響了,不少外鄉人也慕名而來。
尤其是每月的初一、十五,造成水路和官道堵塞。
為了減緩這種情況,縣衙向朝廷上奏,單獨開設一條到靜心寺的航道。
倒也方便,直接從酉陽兩個大碼頭接過來就是。
朝中知道情況後并沒阻攔,當即折子就批了下來。
這個碼頭修建好後,慢慢地也成了民用航道,水路暢達,客商船雲集。
徐縣丞被罷職以後,所有木樁全部更換。朝中補缺的官員還沒調派過來,加固堤壩一事耽擱不得。
這幾日齊思遠,暫時安排揚主簿負責此事,他也從旁協助,一有空就去三個碼頭查看跟進。
車上齊思遠靠在車壁上,沉默不語看神色又是在想事情。
玲珑的還是有些留戀,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看向齊思遠。
面上雖然看開了,心中還是有些放不下。
就在大家你不言,我不語時,阮嬌嬌想起餘朗方才說的碼頭,腦中突然竄出那日在四海碼頭遇刺一事。
也顧不得惹齊思遠不快,她打破沉默說道:“大人,你這又是要去碼頭,身上可備有防身的武器?”
齊思遠怔住,眼中一片茫然。
阮嬌嬌跟着齊思遠有一段時日了,已習慣了察言觀色,“那看這樣子就是沒備了,無妨,奴婢帶着。”
話落,便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把短小的竹匕首。
這便是她在養傷期間,和秀兒一起搗鼓出來的。
看齊思遠不願接,又自顧自說道:“大人,不喜歡這個,奴婢還有其他的,讓你選。”
隻見她從左袖套裡拿出一個精巧的小弓彈,然後從右袖套掏出一個磨尖的木塊。
接着彎腰在她的粗布短靴裡,繼續掏着。
齊思遠捏着眉頭,忙出聲阻止,“行了,别拿了,本官不需這些。”
她做的這些防身武器,可不單單隻是為了齊思遠的安危。
另一方面,也是打算這些武器被齊思遠看中,得一筆賞銀。
齊思遠對有功勞的下屬,一向舍得賞。
哪知,人家卻沒看中一件。
阮嬌嬌挫敗地一歎氣,“大人,奴婢做了許久,你好歹也選一件嗎。”
齊思遠哭笑不得,頭痛說道:“你這些不是防身的武器,而是吓唬孩童的把戲。”
“對本官沒用,白費了心思。”
玲珑側過身去,實在忍不了捂着嘴偷笑。
阮嬌嬌這麼熱情給自己做武器,齊思遠大緻也猜到了她的小心意。
見她沮喪不已,也不忍打擊,“武器沒做好無甚要緊,若是你的字練好了,本官定有賞。”
阮嬌嬌眨着一雙水汪汪的杏眼,迎着齊思遠鼓勵的眼神,歡喜回道:“多謝大人。”
玲珑神色有片刻的錯愕,她從未見齊思遠遷就過某一人。
在他身邊兩年,也了解他的脾氣,看似溫和實則從不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眼神複雜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
車内的氣氛也因為這段插曲,而松快不少。
而車外,快到靜心寺的廟門時,九叔忽然加速對着馬兒就是一鞭子,大聲吆喝起來,“駕,駕。”
餘朗正疑惑之時,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神色也變得警醒起來。
他快速起身抽出腰上的佩劍,立于車轅上探頭向後看去。
誰知,對方比他更快,在他還沒出手時。
一蒙面人,就把一竹筒煙霧從車牖扔了進去。
而後飛速從他們身邊越過。
餘朗暗道不好,也顧不上去追人。
當即讓九叔停了馬車,而後捂着嘴鼻鑽進車廂查看。
裡面已是毒煙彌漫,玲珑和阮嬌嬌已昏厥了過去。
齊思遠捂着口鼻,尚有一絲清明。
餘朗憋着氣,當即把齊思遠扶下馬車。
随手從袖中摸出一顆解毒藥丸,讓齊思遠服下。
又轉進車廂,把玲珑和阮嬌嬌抱了出來,放在齊思遠身邊的樹蔭下。
再摸袖套時,臉色一白,“爺,藥丸隻剩下一顆了。”
那人投到車廂裡的毒物,就是要齊思遠的命,這毒性想想也知道。
且不說如今回縣城,路上就要一個時辰。
就這車廂裡的毒煙一時半會根本散不盡,想把人送到縣城的醫館醫治,得費不少時日。
隻能先救一人,另一人也隻能看造化。
齊思遠此時身子還有些虛弱,他倚靠着一側的樹幹上。
目光一直停留在人事不省的阮嬌嬌臉上,神色不明半晌沒有說話。
主樸倆多年的習慣,餘朗也明白了齊思遠的決定。沒再猶豫,拿起藥丸走向玲珑。
心中暗道,希望阮姑娘不要怪他們主子。
玲珑姑娘很重要,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出了事,無法向魏何交代。
在酉陽還無人敢得罪魏何。
就在餘朗彎腰扶起玲珑的那一刻,齊思遠終于開口,卻說道:“救阮……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