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的傾覆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訓練者需要維持這種“現狀”,一切都混亂不堪,主樓被烈火燒成了廢墟,他們僥幸逃生,但外面未知的陷阱遍布,入目皆是一片慘狀,而那些訓練者似乎無處不在:綠洲湖泊邊,屍堆附近,客樓門前,客樓内或許還有更多……仿佛一旦他們錯走一步,就會落入世子的詭計中,和那幾個死在屍堆陷阱裡的人落得一個下場。
這就是那群訓練者的目的,再次鋪築假象——這一切或許又是世子的另一個計謀,萬不能輕舉妄動。
沈玉看向不遠處的梵塵,梵塵正扶着一個燒傷的同伴往外走,在擡頭時恰巧撞上了目光,他似乎沒想到龍潭镖局會從綠洲趕過來,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她說:“……這種局面不會維持太久。”
“畢竟這不是在演戲,綠洲客樓周圍的那些不明厮殺早晚會見分曉,混亂很快就會結束。”葉星掃了眼不遠處的住客,這些人幾乎人手一把劍,正警惕地盯着四周,而他們中間則是幾位無力走動的孩童和婦人,“但在這些人弄清局勢之前,世子就會結束這一切。”
“可你要知道,這和那些住客守衛所看到的假象不同,之前那幾個跑向大門的訓練者,确确實實是引你中計的陰謀。”沉洛不需要刻意提高聲音,葉星也能清楚聽到她蓋過人群的話語,“那個連下床都需要扶着床柱起身的甯步塵,還有另外幾個身受重傷、同樣隻能被抛下的……你覺得那些訓練者為什麼不把這幾個‘累贅’滅口?”
她問:“難道是因為他們突然良心發現?覺得大家好歹也相處了十幾年,如今好日子或許就在眼前,沒必要再捅對方一刀?還是笃定甯步塵在言語間不會洩露他們意圖打開大門的計劃——”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幾人猛地刹住了腳步,看向不遠處跪在大門前的那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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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葉星帶着淩息和沈之明這些人,來到北漠是為了什麼嗎?”
宴知洲看着那撞在牆上的身影,蹭掉淌到手腕的血,心平氣和地道:“他們想要得到秘寶,但卻對秘寶一無所知。而陳召深知曲譜的重要性,卻完全沒想到龍潭镖局内部早已被我的人滲透。”
他們的任務都是分散的。
宴離淮擡手壓着額角。
“重點并不是他們都知道些什麼重要的情報,而在于他們到底知道多少。”
宴知洲說:“他們知道任務非常重要,這不僅出自于我的命令,更關系到他們的利益和生命,這種因為想要成功而滋生出來的警惕讓他們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這讓他們更加安全,但同時也限制了他們的……”他這麼來形容它,“勇氣。”
宴離淮瞥了眼掌心的血。
“或許他們要拿到的東西對他們很有誘惑力,但他們也沒有任何能力去做些什麼。”宴知洲往前走,自然垂下的彎刀掠過守衛被割開的前頸。他看了眼窗外,說:“當然,也沒有時間。”
“……我現在這是在聽夫子講學嗎?”宴離淮挑了下眉,“你想說什麼?”
宴知洲朝窗邊稍一偏頭,含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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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九個人。”
鄭溪跪在地上,身上似乎受了不少傷,即便隔着十數步遠,也能看清他肩膀微微戰栗的模樣。他身前倒着數人,鮮血把附近的沙地染得深暗,而他死死盯着旁邊那道說話的身影。
那身影背對着葉星,正在擦拭刀上的血,寒風獵獵吹動她的衣擺,和她那頭顯眼的黑色短發。葉星聽見了啜泣的聲音。
“他什麼都不肯說,陳晔的位置,那孩子的位置,曲譜到底藏在哪。”短發訓練者說:“但在我将要殺她的時候,他卻突然答應了。”
葉星暼向那個倒地低哭不止的住客,她握緊刀柄,向前走了半步。她看着她的臉,忽然想起了鄭溪當初說的那個報仇的原因,想起了宴離淮的那位師姐。
葉星沒有說話。
“你來得正好,”短發訓練者轉過頭,看着龍潭一行人,“葉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