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似有很多選擇,但其實隻要走錯一步,就會跌入萬劫不複的死局。他們清楚知道這個道理,所以……”
藥室燭光幽暗,幾個守衛正清點着狼毒解藥的庫存。宴離淮聽着跟在身後的梵塵低聲說着什麼,在與其中一個守衛錯身時,随手接過手下遞來的特制手套,走向角落裡的一張長桌。
“所以,他們都在等着對方先手。”
梵塵右手無意識壓着挂在腰側的勾爪,繼續分析着說:“眼下這種時候,無論是北漠商隊還是青雄寨,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僞裝,一心想着要扳倒世子。因此,他們若是占據上風,就一定會不留餘地地攻進主樓。但是他們沒有。外面到現在也沒有傳來任何打鬥的聲響,這就說明局面仍處在僵持之中。”
說到這,他略微皺了下眉,呢喃補充道:“北漠商隊的人再未有過多動作,訓練者也依舊在主樓維持着局面穩定。”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如今世子被困,生死未蔔,外面那些不明身份的住客也都已圍聚在主樓附近。明明北漠商隊占據着絕對的優勢,但卻遲遲未有下一步打算,這很不尋常。
牆外的狼群的叫聲開始越發的頻繁,即便是在密室裡,他們也能察覺到那些狼群正逐漸焦躁起來。這種情況下,浪費時間對誰都沒有好處。既然能把握優勢,速戰速決,北漠商隊的人為何遲遲不再進攻?
“……這便是他們暴露的第一個破綻。”
宴離淮戴上手套,掃了眼桌上那一排剛制好的毒針,說:“掌握先機卻反而畏手畏腳。這就意味着,此時此刻,外面那些住客的人數很有可能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正面攻進這裡。那些訓練者應該清楚綠洲幸存的住客大概有多少人,雖然這其中不乏重傷拿不動刀的,又或是沒辦法下狠手傷人的孩童婦人。但其中也夾雜着一些僞裝身份的守衛。”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說:“……三十。隻需要三十人圍在這裡,再加上主樓内的其他住客,以及我們的人。一旦沖突同時爆發,訓練者便會成為腹背受敵的困獸——不過,最關鍵的是,這場混亂究竟會不會成功爆發,皆取決于外面那些人。”
“他們不止是為自己而戰,還代表着反抗宴知洲的某種希望和信号,隻要外面那些人與訓練者刀劍相對,樓内的人一定會有所行動。即便那些住客有所顧忌,還在觀望,龍潭镖局也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但北漠商隊卻遲遲未有進一步的行動。”梵塵說:“……他們已經暴露了自己人手不足的弱點。”
“那些住客都是經曆過數不清的危機活下來的人,訓練者有過青雄寨的前車之鑒,不敢再去掉以輕心低估他們。”
宴離淮輕輕拿起毒針,檢查着針尖上泛黑的毒液,說:“所以,那些訓練者就算發現了外面那群人一反常态的行動方式,也仍會短暫地懷疑綠洲那邊有詐,猶豫到底要不要在局勢失控之前解決那群人。”
他說:“……但有意思的是,其實隻要時間拖得越久,這層迷霧就會變得越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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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内。訓練者開門的動作一頓,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剛剛叫住她的同伴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異常,穿着衣服的動作停在半空,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和一小截纏着紗布的腰腹。
她聽同伴問:“時間過去多久了?”
訓練者知道她的意思,想了一下,說:“……将近半個時辰吧。怎麼了?”
“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短發訓練者系好衣帶,擡手将窗戶稍微推開條縫,望了眼霧蒙蒙的樓下,說:“從外面那些人跑到這裡開始,已經過了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了,但他們到現在都沒有要闖進來的迹象。就算是等着綠洲那邊的後援過來,也不應該花費這麼久。”
訓練者眼皮輕跳,不由關上房門,走向窗口,聽着同伴繼續說:“更何況,倘若他們真的要花費這麼久的時間,一開始就不應該過早地出現在我們眼前。那些人未必是我們的對手,若是我們意識到外面情況不對,在他們的後援到來之前就出去解決掉他們大半的人,他們未免太過得不償失。這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訓練者說:“或許,是他們的人在綠洲那邊突然遇上了什麼麻煩……”
她話音突然一止,轉頭與同伴相視一眼。屋内短暫地陷入寂靜。裹着淺淡血腥味的涼風沿着窗縫縷縷滲進,與門外的腳步聲融在一起。
“——不好。”她倒退了幾步,繼而轉身走向房門,沉聲道:“師弟他們剛剛說過,想要帶人去殺了樓外那幾個住客。我這就去攔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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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稍微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會發現,綠洲所謂的‘有詐’,也許隻是想蒙騙他們走出主樓的幌子而已。”
宴離淮看了眼放在桌角的那個小木盒,裡面隻放着小半顆沒有用完的藥毒。他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嘲弄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漫不經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