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幾道黑影沖進房間,圍在桌邊吃飯的幾人下意識一轉頭,本能地去拿放在一旁的刀劍。然而短刀還未出鞘,他們便已被黑衣人齊齊圍住。
秦左似乎對這一切毫無防備,看向那黑衣人手上的弩箭,“你們這是做什麼……”
訓練者并未說話。其中一人向前走近了些,逐一打量着那七八個精銳的面孔,随後朝同伴稍一搖頭。
為首的訓練者掃了房間一眼,秦左看着她兜帽下隐約露出的黑色短發,發現她就是前幾日負責交接守衛的那個人。
她問:“那個臉上帶着刀疤的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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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知洲是不會放過那些土匪的。”
宴離淮看着掌中的紙星,說:“以他那謹慎到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做事風格……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猜,他一會在青雄寨掉進陷阱的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控制其他未曾參與的‘同夥’。不管那些試圖闖進刑房的土匪到底說沒說出宴知洲想聽的東西,他都會在事後第一時間除掉他們,以絕後患。”
梵塵轉回頭,再次看向那占了大半牆壁的圖紙,沉聲說:“……但是青雄寨絕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
宴離淮點了點頭,說:“盡管希望渺茫,但那畢竟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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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左緊握着刀,朝着飯桌方向稍一偏頭,說:“周叔說吃得太多了,撐得慌,出去走走。”
訓練者暼向那桌上的飯碗,桌角的确多出來一個飯碗,碗裡還放着沒吃完的雞腿。
她沒有說話,向前走了幾步。那些用來裝刀劍的革帶和零散暗器都被随意扔放在了床邊不起眼的角落裡。她繞過飯桌,用劍鞘掀開散在另一張小木桌和椅背上的髒衣服,露出壓在底下的水囊。
這隻不過是幾個粗糙男人生活了兩個月的房間,她沒察覺到表面上的任何異常。
秦左迎上她面無表情的視線,無辜地聳了下肩。
訓練者後退了半步,似乎想要朝外面的同伴吩咐些什麼。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一個黑衣人走進房間,他并沒有說話,而是朝着她搖頭示意。
訓練者轉過頭,右手壓住腰間佩劍。
“……怎麼回事,你們沒看見他嗎?”秦左毫不掩飾地嘲弄道:“你們一直監視這客棧所有角落,就連綠洲那片屍堆都不放過。現在卻連一個人都找不到?世子要是知道你們……”
話音未落,閃着銀光的暗器自半空極速掠過,直直穿進秦左肩膀。一道血線當空濺起,秦左踉跄兩步,被身後人勉強扶穩。
木椅被撞翻的聲響在死寂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你覺得我在和你們開玩笑嗎?”訓練者冷聲問:“他在哪?”
就在此刻,她身後的房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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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動!”
宴知洲瞥了眼橫在側頸的刀刃,難得有些詫異地挑了下眉。刺客站在宴知洲身後,盯着他面上顯露的每一個表情,突然有那麼一瞬間,他莫名湧起一種怪異的相似感。但緊接着就聽世子問:“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刺客嘶啞反問:“如果我告訴了你一切,你真的會讓我們活着離開這個鬼地方?”
“當然,”宴知洲沒有任何停頓,“這畢竟是我們五年前的交易……”
“五年前的那場圍剿,真的和你毫無關系嗎?”
宴知洲沒有說話。
時至此刻,那五六個執劍的訓練者已經将内室團團圍住,堆落滿地的帷幔和翻倒的櫃子擋住了他們的腳步。在那片刻的死寂裡,刺客仿佛又聽見了那聲令人悚然的顫鳴——那藏在空氣中無形的琴弦繃緊的聲音。
刺客握緊了短刀。
宴知洲看着不過七步遠的訓練者,終于對刺客說:“這五年來,你們從來都沒有提過那件事,也沒有任何反常的舉動。現在怎麼突然提起……”
他略微一頓,然後問:“看來這就是那些守衛告訴你的理由,對嗎?”
刺客沒有回答,握刀的手卻不由微微收力。
“那些所謂的守衛就像死士一樣,無論在他們身上用什麼樣的拷問招數,他們都閉口不言……但他們卻突然向你們主動開口,不僅一語道出你們的真實身份,甚至還透露出這麼重要的事情。”
宴知洲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性命危在旦夕的恐懼。他仍端坐在那張椅子裡,雙手随意搭放在扶手上。
他目光慢慢移向地上那攤血,語氣平和地問:“那個客棧老闆,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