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合軸,那些浮在眼前的記憶畫面戛然消失。葉星面上未變,向前走着,“既然僥幸活着,就别繼續作死了。”
宴離淮笑着道:“毫無波瀾的人生,有何樂趣?”
葉星看他一眼,“外面那群豺狼算不算樂趣?”
“和畜生玩沒意思。”宴離淮雙手向後一背,走在葉星身側,意有所指地道:“和人鬥才有趣,你不覺得麼?”
以宴離淮的行事手段,能跟他鬥上幾局的兩隻手也掰得清,而和他有宿仇的,眼下一個在皇城南陽王府裡,一個就站在他身邊。
葉星懶得去思考他指的究竟是哪個。
“那真是太巧了,”兩人這時走到樓梯口,葉星站住腳步,朝樓上一擡下巴,渾不上當:“正好,上面有個現成的人等着你呢,你的樂趣來了。”
“不打算一起?”
葉星偏頭順着木欄往下一望。此刻一樓桌席已坐滿大半,店小二正端着盤子在人群中側身穿行而過,鬧騰的喧嚷聲在三樓也能聽見。
既然人群毫無異動,那就說明圖坤并沒什麼大事。葉星說:“你的手下辦事不力惹了禍,和我有什麼關系。我這人沒什麼大志向,隻想平淡地活着。”
宴離淮毫不避諱地自上而下掃了葉星一眼,看着她這一身大大小小的傷,挑了挑眉道:“這是你新編的笑話?”
“不先掃清危險,怎麼平淡生活?”葉星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走了。你自己找樂子去吧。”
宴離淮沒動,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和其他人作樂沒意思,樓上若是小少主,我倒願意一輩子都待在上面。”
葉星手摸刀鞘,才發現剛剛和禦大光打的時候刀掉樓下了。她沒再搭理他,繼續下樓了。
蒼月高懸天穹,綠洲湖泊上泛着銀白的波影,此時幾位婦人正陪着孩子在附近蕩秋千,孩童稚嫩靈動的歡笑聲随着晚風拂向遠方。
白小星和淩息早在這裡等候多時,見葉星過來,忙上前将兩把已被擦淨的彎刀遞給葉星,“我們方才下來的時候,恰巧撞見一墜樓屍體,少主的刀也掉在了旁邊。少主可有受傷?”
“沒事,”葉星收刀回鞘,向綠洲走去,“有個江湖野痞非要往死路上撞而已。屍體呢?”
“已經被客棧雜役收走了。我們潛在遠處的時候,便見那雜役特意用黃沙埋了血迹,卻獨獨把小少主的刀留在那裡了。”淩息低聲道:“是屬下辦事不利,恐怕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葉星一哂,說:“和你們沒關系,不是你們的原因。”
淩息見葉星不想解釋,便岔開了話茬:“那少主可打聽到什麼事了嗎?”
“我們猜的沒錯,”葉星随手揭下面具,按了按鼻梁:“四日前的那個引出沙丘後方狼群的計劃,沉洛成功了。”
“狼王已經過來了?”白小星抱着劍向遠處一望,可惜隻能看到綠洲後一堵白色院牆。他倒也不急,仍歡快一笑:“這就好辦多了,隻要我們殺了狼王,就能徹底離開這鬼地方了。”
“我看未必,”淩息凝聲說:“既然那管事被咬後從未發病,那就說明這詭毒的确來源于那沙丘後面的豺狼身上。此毒兇險萬分,除了我們以外,其餘人一旦染上,必死無疑。”
葉星坐到木椅上,“狼群數量龐大,毒狼的弱點我們又知之甚少,更何況是狼王。光憑龍潭镖局的人,恐怕做不到這件事。”
白小星将木椅另一邊的位置讓給淩息,自己抱劍站在一旁,聽淩息接話道:“但是其他人體内沒有藥血,一旦被咬,不止會死,還會緻使其他人感染。”
這簡直就是另一場無解的死局。
白小星道:“這毒就沒有什麼應對的法子了嗎?我們若是一直被困在這裡,任務怎麼辦?”
淩息看着他為任務苦愁的模樣,竟氣笑了:“你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裡都難說,竟還有閑工夫擔心世子派的任務?”
白小星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麼。便聽葉星雲淡風輕道:“世子殿下要我們在十月初三趕到烏洛部,接應一箱寶物,現在距離期限不過五日,早來不及了。”
白小星接上了方才要說的話:“可任務一旦失敗,少主是要受罰的。”
葉星身體後靠在椅背上,腳踝放松交疊,黑褲下兩條長腿勁瘦筆直。她淡道:“我如今是龍潭镖局的少主,上有朝廷盯着,下有其他手下守着,世子殿下不敢輕易對我用私刑。”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喲,各位爺也在這兒呢?”
葉星懶得轉頭,倒是白小星這個位置恰好和那人打了個照面,“你在這做什麼?”
“飯後消食,運動運動。”那胖商人一揉三個蹴鞠大的肚子,笑得谄媚:“那間房怎麼樣,可還滿意?”
白小星抱着劍冷哼一聲,“滿意又有何用,不過半燭香的時間,就湧上來半個客棧的人。來觀猴呢?”
胖商人見幾位黑衣人出手闊綽,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客源,隻賠笑着搓手,“那都是瘦幹兒的錯,要不是他嚷嚷着管事中毒,搞得客棧人都以為有人要毒發了,他們也不會動身上四樓湊這熱鬧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