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挂斷小靈通好一陣子，秦令雪也沒回過神來。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得很甜蜜，這或許是因為，他的小徒弟是個多麼可愛的姑娘，隻是看着她，他的心情，他的嘴角，就忍不住的要飛揚起來。
但當挂斷小靈通，她的小臉消失在眼前……忽地就格外失落。那宛若心中缺失一塊的感覺，真是令人難以忍受，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她身邊去，抱一抱她，親一親她……
好想這麼做，想得要發瘋。可他隻能深呼吸，将手按在心口。
【咚咚，咚咚。】
小小的琉璃心髒在律動，一下又一下，很有節奏。它與她的心跳相連，就好像他聆聽着她的心跳。有時，它會變得很慢……大約是睡着了，他就能想象得出她甜美的睡顔；也有時，忽然跳得很快，秦令雪猜，她八成是又去跟祝青燃打架了。
而現在，它不急不徐地跳動着，健康的，自然的。他閉上眼睛，思念她，也将内心的焦灼按下，想一想飛泉，想一想與她的承諾。
“呼……”
……真難熬啊。不在她身邊的日子。
“前輩……是在跟家人傳訊嗎？”
忽地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秦令雪擡眼，瞧見個灰撲撲的小姑娘。說灰撲撲，其實隻是臉蛋和手上有些蹭來的爐灰，穿的也是暗色調，可人還是挺可愛的，十歲左右的樣子。秦令雪認得她，正是為他修劍那位己家長老的女兒……整天在煉器坊裡亂跑，也會時不時幫工，但對于他而言，能注意并記住她，是因為這孩子和陸昭昭一樣——
喜歡看話本。
總是，時不時地瞥見她捧着話本，發出“哇”的聲音……确實，會讓他有些既視感。而這同樣愛看話本的小丫頭，這會兒正小心又好奇地看着他，水靈靈的大眼睛，又叫他不由想起陸昭昭小時候的模樣……便耐心地答了句：“嗯。”
小少女的眼睛猛地亮起來：“您……您是不是特别想她？？”
“……嗯。”
雖然跟一個不熟的小女孩聊這些，似乎有點古怪。可……想起自家的小姑娘，秦令雪難得露出溫柔的笑容：“……很想她。”
“那那——”小女孩的眼睛都要放光了：“你們有孩子了嗎？？”
“嗯……嗯？？？”秦令雪下意識應聲，過了兩個呼吸才反應過來，差點被自己嗆到：“咳……什麼？！不是！！沒有！！！”
他幾乎驚慌失措：“我和她不是那種——”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怯怯：“……不是？”
“……不是——道侶。”
秦令雪虛弱道。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自己感到一陣心虛和失落：“我們隻是……”
……師徒。想這麼說的，話語卻停在喉間。小女孩卻已經憤憤不平，用看騙子的眼神看他：“前輩騙人——你剛剛的眼神，明明是想着心愛之人的眼神，爹爹看娘親是這樣的，阿立哥哥看榮姐姐也是這樣的！”
“小孩子家家的瞎說什麼。”過路的男人擦了把汗，把汗巾搭在結實的臂膀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下小姑娘的頭：“整天看話本子看着魔了？去，去，給你布置的書都背了沒？”
“我——我晚點就去背了！”小姑娘捂着頭，眼睛滴溜溜轉：“而且我才沒有瞎說……前輩剛才的樣子，就是想着心愛之人的樣子嘛！”
“還說！”
男人又要敲她，被秦令雪出聲叫住了：“無妨……咳，小丫頭，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
“我的眼神……”
他想着她，念着她……那副模樣，竟會叫人覺得，是在思念心愛之人嗎？秦令雪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莫名的忐忑。看着小女孩認真點頭：“對的，是想着戀人的眼神呢，才不是别的！”
“……你小小一個，也懂戀人？”
“那怎麼啦！我可懂啦！”
雖然是看話本得來的經驗……小姑娘很神氣地一擡頭：“我不會看錯的！前輩肯定在想戀人呢……還不是道侶的話，難道……”
她睜大眼睛，好像吃到了什麼八卦：“哇——難道還沒追到——”
一旁的己家長老捂住她的嘴，順帶給她提溜起來：“回去念書！”
“唔——唔——”
小女孩掙紮無果，被提溜走了。而秦令雪就坐在那裡發呆，直到男人回來，給他道了個歉，他才搖搖頭：“無妨。”
又回到鑄劍台前，還是沒忍住，問：“……我剛才的樣子，真的很像在想戀人嗎？？”
己家長老看了他一眼：“令雪道君方才是在和徒弟聯系吧？”
“嗯……”
“是上次來過的那位姑娘吧。”他說，低頭整理着工具：“如果是那位的話……你們看起來，的确不像師徒。”
秦令雪：“……是這樣嗎？？”
明明一直以來，以這段師徒關系為豪，被人說不像師徒，他本該暴怒的；但卻不知為何，有點掌心出汗：“那，那你覺得，我們像什麼……？”
男人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古怪，再垂眼：“……我不知道令雪道君想聽到什麼答案。我也不是很懂這種東西。”
他不是那種，很有情調的男人；但看着秦令雪，他感覺自己也許在這方面還是有點經驗……遂沉默須臾，道：
“你們外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們天工族人，其實很簡單。”
“很簡單？”
“隻要想一想，樂不樂意娶她，和她共度餘生……就夠了。”
“……”
樂不樂意娶她……嗎？
秦令雪陷入一陣沉默。想不想和她共度餘生，這個倒是不必糾結的，他從來都沒想過要離開陸昭昭；可假使，這個“共度餘生”，是以另一種身份呢？
他從前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又或者……不敢去想。倒是做過她嫁給别人的夢……夢中驚醒一身冷汗，好在那時還和她在一起，她睡夢中伸手拍拍他，他惶恐的心就一下安定。
而此時，此時……
忽地，他就回憶起，幾年之前……詩家婚宴上，她一身紅裝，向他奔來的模樣。真美麗……真可愛。他的視線完全被她吸引，眼裡心裡，隻她一人。
若是成婚的話，她會打扮得更為華麗動人吧……腦海中仿佛能夠浮現這樣的場面：龍鳳花燭靜靜燃燒，少女鳳冠霞帔，坐在床邊。她大約不會乖乖等着人來挑蓋頭吧，說不定自己揭了，偷吃桌上的糕點……等他推門而入，她就擡眼看來，花燭會映照着她動人的面龐，那雙眸子，會飽含愛意地望着他……
“……”
己家長老困惑地看着突然揪住心口快趴下去的少男……渡劫期大修士，也會心疾發作麼？？
“你沒事吧？”
“沒……沒事。”
秦令雪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都因羞窘而走調：“我……我很好啊。”
隻不過是……心擂似鼓，情難自禁。臉上的熱感下也下不去，根本不敢再細想那個場景；血脈裡流動着滾燙的躁意，可若細細探究，似還有些甜味，一并流淌。
他張開手，又握住，如此反複，來緩解身體的酥麻，對抗這種陌生的感觸……身體從來沒有這麼不聽話過，嘴角卻忍不住，要翹上一翹。
【若是，若是她嫁給我……】
若是他們，結為道侶；若是他能娶她為妻——
渾身的躁意幾乎令人難以呼吸了。秦令雪又想下意識地閃躲，不要去思考這個問題；然而朦胧的腦海，還是浮現一個答案：
【……那一定，很幸福吧。】
你樂意娶她，與她共度一生嗎？
【我……】
願意，當然願意！隻要她肯嫁他，隻要她肯點頭——
“我……我……”少男捉着自己胸口的衣襟：“……我好像，想娶她。”
“啊。”己家長老道：“那就是了吧。”
秦令雪：“……”
什麼是了吧啊？！他該怎麼辦啊？！整個人慌得不行……一切都亂糟糟的！一時想她，一時又不敢想她……一時想飛回去，到她面前，一時又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才好！
這是愛情嗎？這就是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