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檬正是曙光鎮另一位有靈根的女童，不過她并未選擇天衍宗，反倒被禦靈宗給勾跑了。說來還是因為茶涼去安濟會送物資，被阿檬瞧見玉鑰、樂善，一問禦靈宗居然能領毛茸茸——毫不猶豫地就選定了宗門。

本來呂雙兒兩家是說好，由呂雙兒帶着阿檬，拜入一個宗門，好互相照應；結果阿蒙實在是個倔性子，被打得旋風哭泣也不改志願；父母其實也舍不得真揍她，最終還是如她的願，待過些日子，也要去禦靈宗了。

茶涼也特意跟陸昭昭傳訊提及此事。

“過些時候我再去送點東西，也把阿檬接回來。”他說：“你放心，我一定照看好她……唔，托人照看好她！”

照顧小孩子，茶涼不擅長……但他作為禦靈宗宗主獨子，護住一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又很不好意思地說：“淨世蓮的輔材也集齊了，蕭前輩推薦了願意開爐煉制的大師，隻出丹少說也要一年，還需再等一等。”

他們先前在東古戰場獲得的淨世蓮，要煉作丹藥卻不是容易事。這其中辛苦，茶涼不與陸昭昭說，自己想法子都處理了，如今總算可以開爐，隻消等待就好。

作為極品寶材，煉作丹藥的速度，這已經算是神速了。有一些難以煉化的材料，單煉作丹液的步驟，耗費一甲子(60年)的時間也是有的。這點陸昭昭是知道的，她沒少在論壇看丹修嚎叫——

“十年煉一丹，一丹煉十年——道爺我成咧！！！”

“奶奶，奶奶你看到了嗎？！你年輕時候煉的丹終于出爐了！！”

不太懂，感覺有點瘋瘋的，可以和期末考試前的醫學生坐一桌。不過聽說劍修後期重鑄本命劍的時間也是指數級增長，雖然比起打造本命劍，能夠加速的環節增多了，但還是令陸昭昭想一想就痛苦面具……

不過她也已準備起了自己的鑄劍材料。等金丹期，就可以給飛虹升級一波……陸昭昭還挺期待的。

……

……然而，晉升金丹期，似乎比她想象中還難一些。

-

六月，又見六月。

天氣實在是酷熱難耐，躁得人心生煩悶。陸昭昭在亭子下化成一灘昭餅，悶悶不樂地拿勺子吃草莓綿綿冰。

綿綿冰是很好吃的。先前特地從香城挖來的草莓品種，清甜而草莓味兒濃郁，稍帶一點點酸，用來做甜品最為合适。刨冰是玉憐香做的，他聽說她不開心，就過來陪她，整天變着花樣做好吃的，助力小昭變成小胖昭。

陸昭昭又食不知味地吃一口冰沙。

她的心情實在很不美麗。任誰從頓悟連升，到突破失敗變築基期大圓滿，都會是這麼個表現的。這其實已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還是給她造成了很大打擊……如今靈力又已累積上來，陸昭昭卻難得有些瑟縮。

她有些怕再一次失敗；這或許是因為，她心底裡知道，如果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再一次失敗。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陸昭昭其實問過修為高的親友們，他們的回答很統一：結丹是一個瞬間感受到的、水到渠成的契機。但對于她來說，靈力就算已經滿溢到難受，壓縮得不能再壓縮，也絲毫沒有它們要自發結丹，“靈光一現”的感受。

就算是突破失敗，也不是沒能抓住那線契機，純純是靈力太多了不得不突破……自然會失敗。此後陸昭昭調整了方向，短短三個月裡，先是挨祝青燃的打，又去天山奪魁曆練一波，還去安濟會幫了一陣子忙……兜兜轉轉靈力又上來了，契機還是沒感覺到一星半點兒。

親友都勸她别急，慢慢來；陸昭昭也不想着急。可或許是天氣的原因，也或許是她總想着有好多要做的事，就怎麼也沒法放松下來，禁不住陷入焦慮中。

【不應該呀？】

她想。玩家其實很少卡等級、突破失敗的，因此才會有很多速通流玩家；她也去論壇查過，幾乎沒見到會卡金丹期的人，都說要卡也是後期，前幾個階段除非是邪道玩家被天道制裁，否則基本不會卡住，完全是一路平推。

可她非但不是邪道玩家，之前還頓悟升級、與天道……展飛光關系很好呢！怎麼看也不是這種情況……百思不得其解，才終于想到，也許她不該看官方論壇，而是去濟世會問了一下。

這下大緻有了答案：

【是因為親善值拉太高了，真實度也上來了吧？那升級判定就會更貼近那邊的現實……就是需要你自己去悟。】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那麼多玩家，怎麼可能個個都有修仙天賦，無痛飛升，肯定是系統給的挂，省略了很多條件……所以真實度一上去，就會卡境界了，這也沒辦法……現實世界不是遊戲，沒法一鍵升級的。】

然後帖子就歪樓，讨論【親善值】、【真實度】之類的了。也有不少濟世會玩家分享了自己的修煉心得，不過也都統一認為，陸昭昭的親善值可能有點刷得太高，恐怕得磨上一段時間。

陸昭昭越發沮喪。她要求也不高呀……也沒說要一下元嬰，一下出竅……不過是結個丹而已，怎麼就這麼難？

她也不想，對于這世上絕大多數修士而言，二十歲結丹，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那麼悶悶不樂地吃完了一碗冰，勺子碰到碗底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嘗出滋味兒來。更悲傷了，不禁要跟玉憐香喵喵叫：“香香——”

“不可再吃了，你近日已吃了很多冰了。”玉憐香溫聲哄她：“會傷身子，且緩一緩，我給你做些别的好不好？”

陸昭昭就撲哧一聲笑了，往他那邊挪動挪動，然後一頭栽倒他肩膀上，哼哼唧唧：

“玉憐香你完了，你要一輩子當陸昭昭的大廚了！”

玉憐香失笑：“這麼榮幸？”

“還榮幸呢——”

女孩子哼哼唧唧，捉住他的手：“你都被我困住了……你被我困住了。”

他們之間已經相當親密，可這又是一件多麼自然的事情。因玉憐香常陪伴她，而陸昭昭又是個很喜歡貼貼的性格。且玉憐香總是對她那麼好……她又怎麼可能不動容？

他一直以來幫她良多。

有許多事，他本不必去做，為了她，卻去做了。陸昭昭有時想起初相遇時，他肆意灑脫，多麼自在，像飛在天地裡一隻百靈；但現在……現在……

他被她困住了。

這讓她覺得很愧疚。玉憐香卻隻是輕輕回握她的手。

“我自願的。”

他輕聲說，又道：“……我很幸福。”

飛翔在天地間固然是很好，但他不是無腳的鳥。正相反，由于深受玉衣仙子妻妻的影響，玉憐香心中其實相當的，眷戀能有一個歸處。

若他是一隻不知疲倦的鳥，那他窮極一生的飛翔，不是為了暢快地享受高空，而是為了尋找那個歸處。從前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以為天下之大，自由行走便是快活；如今他才深知，他一直缺失的，一直在隐隐追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在她身邊，他才真正快活。

這是一件多麼奇妙的事情啊，一個人的心緒，竟可以完全牽在另一個人身上，為之起舞。或許有些人會認為，這很危險，可玉憐香認為，這很難得。

這是他窮極一生所找到的歸處。

正如此時，他握住她的手，覺得她是多麼柔軟可愛；她嘟囔着“我困住你了”，又叫他覺得她多麼的……可憐。

可憐又可愛的，實在很想叫人低下頭去，吻上一吻……可他隻是克制地撫一撫她的發，說：

“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