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之外,一派忙碌,陣法之内……
激戰正酣。
“燃燃——”
“好!”
無需多言,二人錯身。少男的劍招緊接着少女的劍氣,沖天劍勢宛若怒濤洶湧,且綿延不絕。
他們不常這樣二人并肩作戰;但他們卻顯然合作得極好。稱之為“雙劍合璧”興許有些過頭,但也毫無疑問地是“相輔相成”。盡管由于修為不同,陸昭昭更多地作為輔助……但她卻也是個很好的輔助,與祝青燃合作發揮出的實力絕非一加一那麼簡單。
而當他們二人并肩,靈劍齊出,就仿佛有着無論面對任何艱險,都一往無前的氣勢。若是在青年大會之中有組合賽,以他們二人今日的表現,毋庸置疑也當拔得頭籌!
……但在面對眼前的敵人時,無論是虹色的劍氣,還是烈焰般的劍光,都隻是泡沫般消弭,唯有劍風呼嘯而過,掀起他的鬥篷。
他們于是得以看清那張臉。
“喜平——!!”
喜平隻是笑。
他的個頭不高,瘦削,生活壓塌了他的脊背,也總是讓他低垂着頭;于是越發顯得矮小,幾乎低到塵土裡,畏縮,毫不起眼。
但那是之前的他。
如今的他,盡管還擁有着同一張面孔,卻幾乎與之前判若兩人了。他直起了脊背,懦弱的氣質一掃而空;盡管因為常年的習慣還有些微駝,卻并沒讓他顯得佝偻,反倒搭配上那雙癫狂而明亮的雙眸,像極了一把在暗夜裡燃燒、狂亂的火。
如今的他,那面上的表情,竟可以稱之為一種……“癫狂的幸福”。他是那麼的快樂,讓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不會質疑;可這種快樂又是如此冰冷,滲透在永夜的血色裡,令人不寒而栗。
“為什麼……”
陸昭昭不禁要問:“……為什麼這麼做啊……喜平!!”
少男歪了歪頭。
“為、什、麼……?”
他咀嚼着這三個字,像一塊已經被榨幹的甘蔗,緩慢而費力。那單純的、快樂的面龐上流露出疑惑:“什麼為什麼?”
他擡起手,指了指一戶人家。
“人殺死雞鴨的時候,會回答它們,為什麼嗎?”
他指了指陸昭昭。
“你們殺死異獸的時候,會回答它們,為什麼嗎?”
陸昭昭隻是看着他。而他隻是大笑。
“想做就做了啊!想殺就殺了啊!若要問我為什麼——”
他把腳重重地碾在一名鎮民身上,無視他的痛呼與呻吟:
“——隻是因為,我比他們強啊!!!”
他笑,眉眼彎彎,彎到幾乎詭異的弧度。
“讓我來告訴你,”他說:“這個世界,是容許強者為所欲為的。”
陸昭昭定定地看着他,緩緩搖頭。
“不。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
喜平仍彎着眼睛。
“你想要阻止我嗎?”
“我希望你能停下。”
“你可以試試。”
喜平道:“如果你比我強的話。”
祝青燃默默聽着,抓緊時間調整狀态。他當然知道,陸昭昭不是腦筋抽了非要跟人在這裡打嘴炮,試圖用言語感化對方……那不現實;事實是,方才一輪搶攻已經證明了,對方的實力遠超二人,陸昭昭這才試圖以言語尋求突破口,順便争取時間。
争取——
“天地玄黃,乾坤借法,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五色靈光自天而降,陸昭昭心有靈犀般提前一瞬暴退,順手拉上祝青燃。阿修也順勢墜地,懶洋洋地扯了一把頭巾。
“豁……還挺厲害。”
他扭頭看了一眼二人,擺手:“小朋友自己找地兒去玩過家家……去,去。”
說着,把不知何時被亭曈提溜出來的鎮人也一并扔過去,扔垃圾似的。祝青燃及時接過,探了探鼻息,沖陸昭昭微微點頭;陸昭昭回以颔首:“我們先撤。”
這裡已經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不是他們的戰場了。好在之前已把儲物袋中的法器符咒等都均給了亭曈,不如就信任他們,而她……也要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二人帶着重傷的鎮民禦劍急撤,離開很遠仍能感受到身後的震蕩。所幸戰場離避難所有着不短的距離,這當然也是陸昭昭二人刻意選擇後的結果。
即便如此,三個修為少說元嬰的修士幹架,也還是叫鎮子地動山搖。陸昭昭兩人回來時,空地上已聚集了好些人——除去後來被帶回來的人外,地窖中的二三十人也已在此。
這倒很好理解,這麼大的動靜,地窖已不安全了。好在有迦境坐鎮,大家雖有慌亂卻無逃竄,整體還算有秩序。而正在安撫衆人的迦境一見二人,便立時迎了上來。
“你們……這是?!”
他忙把祝青燃帶着的人帶去急救。也不用他倆多解釋……左右無非是與幕後之人幹了一架,戰鬥過的痕迹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陸昭昭尤為疲憊,幹脆坐在路邊休憩了一會兒,祝青燃守在她身旁,給她遞了水囊。
“我就是……稍微休息一會兒。”她嘟囔:“我可能是有點兒虛……”
其實方才的遭遇戰,她都隻是打了輔助,真正出劍攻擊就那一次;奈何之前才獻祭了七成氣血,現在正虛得厲害……
憤憤地灌了口水:“早知道之前先堅信自己的氣血也能補回來!”
如果他們如今是量子态,那理論上在之前的夢境層,自身也可以被良性改變。可惜她滿腦子急着破局,隻記得交代朋友們“幻境中傷害不做數”,别的都沒考慮到!
如今到了這一層,意念造物卻又不做數了。也不知是因為層級構成不同,還是幕後之人設計,又或者人數太多,少量人的意念無法撼動多數?
她猛灌兩口,感覺疲憊的精神舒緩了不少;順手把水囊遞回去,祝青燃也順手接過,灌了兩口。
倆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好!”
大約又過了那麼兩個呼吸,陸昭昭又站起身,拍拍臉:“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燃燃!你南我北,我們去把其他鎮民帶過來!”
她真是動力十足,話音不落就要竄出去。祝青燃哪裡放心:“……你一個人沒關系嗎?”
但他立刻就改口:“你現在沒幾分靈力,恐怕速度很慢。我禦劍帶你,你來指路,這樣更快。”
少女瞬間就被說服:“你說得沒錯!”
他倆一拍即合,立時就要出發。倒是沒忘了支會迦境一聲,令人欣慰的是,那位重傷的鎮民還是被救回來了,一顆丹藥吊住命,一時半會兒性命無憂。
迦境神色有些疲憊,但還是颔首:“你們去。這裡由小僧看顧。”
陸昭昭知他辛苦,這時卻也無暇多說,隻點點頭。忽地想起什麼,小聲與他叮囑了幾句。小僧眨了眨眼,颔首。
“我明白了。”
-
三個修士的戰鬥持續了很久也沒有停歇的架勢,陸昭昭等人跑遍了大半個鎮子。該說感謝亭曈二人吧,他們盡力控制住了戰場,讓其他人有了更多的搜救機會。
最終鎮人聚集起來的數量,已達到數百之多。想必還有許多疏漏之處,可衆人着實已經盡力了。
大家撤到了離戰區最遠的安全點。
“你說,他們還得打多久?”
孟錦迎問。韓繼搖搖頭:“隔這麼遠,哪知道情況?”
“算是勢均力敵。”陸昭昭道:“我不敢打擾曈曈……不過感覺,對方實力未必有多高,隻不過這裡畢竟是他的主場。”
況且,亭曈是入夢來此,本體并不在;而阿修……她總覺得他會劃水乃至反水,也不知道是預感還是錯誤的刻闆印象。
所以提前就跟亭曈私下說過了,想來有咒術在,這人不至于突然背刺。但她心裡還是很擔憂的……隻是擔憂也無用。
祝青燃說:“且有得等。”
比起這些築基期的同伴們,祝青燃顯然對高等修士的續航力有更高的理解:“實力達到化嬰後,靈力便可以說取之不竭。既然這場戰鬥沒有在一開始就分出勝負,恐怕有得拉扯。”
築基期修士僅靠竅穴經脈儲存靈力,大量回複又需打坐,有時用上一兩個厲害些的法術就耗空了,自然打不長久;金丹期以金丹儲靈,回複力也大大增強,因而已經可以禦劍,也足以支撐一場長達一兩個時辰的戰鬥。
而一抵達元嬰期,靈力就幾乎可以随用随回,取之不竭,生理需求也再度減少,若非特殊情況,足以打到天昏地暗,徹底分出高下為止。再不會像前兩個階段,還會受精力所限,可能會出現“打着打着又累又渴決定休戰”的尴尬情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