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不晴,層層疊疊的雲壓得人心頭有些沉悶。陸昭昭坐在台階上,身後傳來聲音。
“跟我們說不要落單,結果自己坐在這裡?”
“哪有?”
陸昭昭抓起小貓咪:“酥跟我一起呢。”
“喵!”
祝青燃在她身邊坐下,看了看天空:“今日你可是難得得空。”
陸昭昭歎口氣。
陳醫師死了,鎮子裡人心惶惶,原本願意出來走動的人,又一下心存顧慮,加上秋收忙碌,醫館的人一下就少了許多。
也就用不着陸昭昭忙,讓她可以得空坐在這裡,理一理思緒。祝青燃大抵也如此,他這幾天本就是幫工,如今一下閑下來,竟也不知做什麼好。
倆人就排排坐,發呆,思考。陸昭昭說:“我還甯願不要這麼空。”
其實到現在,她都覺得陳醫師的死,跟做夢似的。倒是想過回檔,可恰巧自動存檔已經存在了天亮之後;也試了九轉還魂丹,用身上的點數堪堪湊齊一個喂下,卻并沒有發生作用,想來是因為迦境所說——
“魂魄失蹤”。
而九轉還魂丹複活一個人,是需要魂魄的。
所以,現在陸昭昭坐在這裡。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遇上這事,隻能打開筆記本,一點一點把事件厘清。
“阿岐和迦境,大約在一個多月前來到這裡。”她把雙手交叉,托在嘴邊:“到的時候,鎮子裡就已經死人了。死的是漁夫,老張,五十歲,生活在照影湖邊,獨居,死因是溺水,案發當時無人在場。”
“而在張漁夫死後過了有二十天,鎮上唯一的裁縫鋪的主人,也是本地最出名的織女李氏,在整理二樓的布匹庫存時失足,卻恰好被绫羅繞脖,竟在欄杆處生生吊死。”她整理着思緒:“她是……三十餘歲,喪夫,無子,案發時同樣無人在場。”
“然後是鎮中唯一鐵匠鋪的主人,王鐵匠,就在我們來之前一天,李織女死後十天,因爐火未熄引起的大火,在深夜睡夢中被煙嗆死在家。他四十來歲,有妻有子,但妻子正好帶孩子回隔壁村的娘家,躲過了此劫。”
她喃喃:“同樣,無人在場。”
“最後,就是陳醫師……”
祝青燃默默接話:“今日死亡,四十來歲,男性,獨自采藥,死于蛇毒,同樣,死亡之時,無人在場。”
“出現了非常明确的一緻性。”陸昭昭閉目思索:“首先,受害人年紀都在三十到五十歲之間;其次,受害人死亡時,都是獨自一人;然後,每個人的死法,都與其職業呈高度相關性,且表現為意外死亡。”
她已經詳細地詢問過迦境,知道他們也懷疑并檢查過屍體與現場,隻是沒有任何發現。一切線索,都好像指向單純的意外,但單純的意外,可不會讓一場場死亡,呈現如此之多的共同點,也不會讓魂魄,不知去了何方。
“想必是人為選擇的。”她呼出一口氣:“雖然身份、性别各不相同,但同樣的死亡手法,是連環殺手存在的證據。”
“目的呢?”祝青燃問:“殺人,總要有目的。”
“或許是什麼邪術、儀式必要吧。”陸昭昭不太确定:“畢竟死者魂魄不知去向……這裡又是西牛賀洲……”
若是有魔修要用死法特殊的靈魂做些什麼,也并不意外。
少女深呼吸一口氣——
“我要調查這事。”
不論是誰在背後搗鬼,害得無辜鎮人死亡,都理應被繩之以法!想來,這也該是一種天意,偏偏由他們碰到此事,于情于理,都該管上一管的。
更何況……
想起陳醫師之前還生動地向他們道謝,幫忙張羅生日宴,如今就變成冰冷的一具死屍,躺在破木闆上。心中油然而生的憤怒,有如烈火一般燃燒。
“總得有人為他們讨個公道的。”她說:“若是此地沒有法度,那就我來。”
祝青燃并不顯得意外:“嗯。我陪你。”
又問:“亭曈先生呢?”
“他……”
陸昭昭表情一言難盡:“他……迷路了。”
“?”
“他說,他先是去空中看過了地形,沒見什麼特别,就從最近的銅礦洞下去,化作元素之身,探查地脈了。”
陸昭昭說到這事也哭笑不得:“結果……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幹這事,業務生疏,找不着回來的路了……”
安全倒是不用擔心,就是鳳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雖說緊急時刻也能直接出來,但恐怕會影響地脈,不到萬一還是不要這麼幹。
聽聲音,他顯得也很沮喪。也就這時候,才顯出還是隻小鳳凰的樣子。倒是記得叮囑陸昭昭:“千萬不要離開蛋黃酥……”
然後說:“我會盡快回去的!”
……然後繼續找路。
陸昭昭也沒法子,隻能放任他“小鳳凰地脈大冒險”。抓着蛋黃酥一陣團:“反正過兩天小師叔就過來了……我們熬兩天就好!看這個時間間隔,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又死人。”
她說:“反正現在也閑着……不如立刻開始調查!燃燃,一起來嗎?”
-
“果然沒有線索啊……”
日落西山時,陸昭昭和祝青燃已經把案發現場走了一遍。由一個相熟的、還能講兩句通用語的學徒帶路并翻譯,一日走下來,可以說……
全無收獲。
也不意外。巫岐号稱【靈界偵探】,之前一定詳細地搜查過,但并未有所發現;事隔幾日,陸昭昭也沒對這事懷抱什麼希望。
倒是那個新的案發現場,也就是陳醫師中蛇毒處,巫岐一定沒探查過。可那裡也不過是普通的野外枯草堆,蛇早就跑了,又哪裡有什麼線索可言?陸昭昭查得夠仔細了,連【洞幽之眼】都用上,也沒發現什麼端倪。
隻能說,目前,還沒有發現有人行兇的證據。
“一定有什麼可以捉住的疑點,凡存在,必有痕迹……”
陸昭昭捏着自己的一縷頭發,陷入沉思:“我雖然不了解各種秘術,但是……”
但是,她看過很多偵探小說。
種花女子高中生,尤其是成績很不錯的高中剛畢業學生,最擅長的,應該就是套公式做題了。陸昭昭自認沒有什麼當偵探的才能,但至少,她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從小到大,她看過不少經典推理小說,因而還是可以清醒地判斷出,當前所遭遇的情況。
偏遠小鎮,離奇死亡,連環殺手,看似一切隻是意外……
朦朦胧胧,似乎有靈光閃過;然而她終究不擅長此道,努力捕捉,卻還是散去。
“嘶……頭痛。”她嘟囔道:“明天再查……”
“明天查什麼?”
“查……這幾個死者的人際關系,彼此之間的關系,和有無更多共同點吧。”
他們今日隻是簡單走訪了一下,這小學徒的翻譯水準也很一般,所以主要是查看了案發現場。陸昭昭打算明天問迦境有沒有空,她想知道關于受害者的更多詳細信息。
而且……從人際關系開始摸排,是最靠譜的方案了,在還沒有更多線索的時候,應當不會出錯。
她揉着眼睛,黃昏的光芒,和生理性的淚水折疊出幻彩。隐約之間,看到一個少年人打遠處匆匆地路過了,也許農忙完回家,打算趕上一趟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