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素來知道,何櫻敏“不太喜歡”沈素書,她也知道,敏敏是個看似溫婉,實則好強又敏感的性子,所以這次回來,少女有點生氣,她其實并不意外。
不如說,還有點高興?當然不是為了何櫻敏生氣本身高興,而是……
【她生氣也不瞞我。】她心裡美滋滋:【敏敏愛我呢。】
似何櫻敏這樣的人,是不會随意對人使小性子的。是以她越是如此,其實便代表對陸昭昭越不設防,她又怎麼會不高興呢?
……雖說要哄好算是痛并快樂着啦……
“理理我嘛——”
陸昭昭跟她撒嬌,使出【濕漉漉小狗眼】必殺——“我出去兩天,好想敏敏啊,敏敏不想我嗎?”
“少貧。”何櫻敏歎口氣,戳她腦門兒:“就兩日未見。”
“一日三秋嘛。”陸昭昭活學活用:“那我都一二三……看!六年不見你了!好久的!”
她故意用一種很可愛的語氣嘟囔,何櫻敏果然被逗笑了。陸昭昭就松口氣,黏黏糊糊跟她擠一起,小聲咬耳朵。
“你不要難過,回頭我也給你找靈獸。敏敏想要什麼樣的?天上飛的,水裡遊的?”
何櫻敏挑挑眉毛:“我說了,你就給我找來?”
陸昭昭拍拍胸口:“你說!我肯定給你留意!”
“那我要靈珠蠃。”
“嗚……”
見陸昭昭當真為難起來,何櫻敏卻笑了,揪揪她的臉,沒好氣:
“還真為難?我是會和沈素書搶這些的人麼?”
何櫻敏是個有些擰巴的人,她“讨厭”沈素書,才不會用搶機緣的方式損人,而是非要自己得個更好的,堂堂正正碾壓過去,才能滿足那近乎扭曲了的自尊心。
若是用了手段,才真平白低人一等,真是渾身不舒服。自然,何櫻敏是不介意耍心機的,但面對陸昭昭,面對沈素書,她不想這麼做。
就好像,前者是她的良心,而後者是她的鏡子,她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對這二者撒謊。
“我是有點生氣。”何櫻敏說:“但你搞錯了。我不是想和沈素書搶那條魚。我隻是有點生氣——”
她頓了頓,說:“那靈珠蠃怎麼不是你的。”
“哎?”
“哎什麼哎?怎麼也是個稀罕物,莫非我們這裡,還有誰比你更值得得到那靈珠蠃?陸昭昭你就是個傻的,莫不是自己讓出去了?多養條魚又不費什麼事,養好了照樣可以幫助别人,何必如此拱手讓人?”
何櫻敏确實是氣,卻是為陸昭昭打抱不平的氣。她雖沒在現場,不知情況,卻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天底下的好東西都該歸陸昭昭。因為陸昭昭是世上最好的姑娘,無論什麼好物,都該首先由她挑選。
能得何櫻敏真心相待的人不多,陸昭昭可能是唯一一個。她既然決定了握緊她的手,把陸昭昭徹底當做自己人,一顆心自然也完全地偏向她,偏心眼得是不講什麼道理的。
是以這會兒相當的理直氣壯:
“她怎麼還要和你搶,這怎麼不叫人生氣?”
陸昭昭:“……”
她呆呆地看着何櫻敏,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撲哧笑出聲來。何櫻敏眉頭一挑,而她已經貼過去,把自己變成一塊兒年糕,pia地貼她身上,拿腦袋蹭。
“敏敏~敏敏~”
尾音拖得老長,像撒嬌要東西吃的貓。何櫻敏被叫得很不自在:“幹嘛??”
“嘿嘿……”
陸昭昭也不說話,隻笑,半晌才說:“敏敏愛我呢。”
“陸昭昭……”
“我也愛敏敏!”
“……算了。”
何櫻敏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瓜。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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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些事,陸昭昭之後,還是跟何櫻敏解釋明白了的。她是真沒想到,何櫻敏生氣不是為了别的,而是為她;這真讓人哭笑不得,又實在是……
實在是,讓人覺得心裡頭軟乎乎、濕哒哒的。
何櫻敏愛她。用一種很不講理的、很偏心的方式。陸昭昭甚至懷疑……不,她冥冥中甚至可以肯定,就算她某日殺人放火,何櫻敏也絕對是那種二話不說,幫她處理首尾的人。
她是那種,即使和世界為敵,也會站在她身邊的人。
而對此,陸昭昭隻能再次深刻地感慨:
“我真幸運啊。”
雖然,這之後也被何櫻敏揪着念叨了一陣子傻瓜……
嗚嗚,她到底哪裡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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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啊,我真的想不明白,怎麼人人都要念我傻……”
陸昭昭坐在篝火旁嘀咕:“雖然有時候我也念他們……嗚,難道這也是現世報?”
亭曈微微歪了歪頭:“昭昭不傻。”
“哈!哈!那當然!”
今夜,陸昭昭抓中了守夜。雖說其他人以她今日奔波為由,想跟她換班;但陸昭昭都婉拒了,她是真不想有什麼特殊待遇,且就奔波來說,她也真沒覺得和亭曈一起,有什麼勞累之處……
途中甚至小睡了一會兒,這會兒可以說精神抖擻。遂把朋友們都轟去睡,此時正和亭曈、蛋黃酥閑聊。
她又忍不住笑:“旁人有陪讀,我竟還有兩個陪守夜的!”
蛋黃酥搖搖尾巴:“我陪昭昭!”
陸昭昭被可愛得狂揉他的貓耳朵。
“不過話說回來啊……”
她擡頭,看看漆黑一片的夜幕:“關于之前那個釣魚客……”
那個釣魚客,她跟亭曈讨論過了。此前亭曈也用神識探查過,二人在空中也稍微看了看,但就如陸昭昭所料,再沒見到那人蹤影。
但陸昭昭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其實,”她頓了頓:“對于他說的話,我有點想法。”
并不是什麼真實與幻影的感想,而是關于那句提示——
【聽一聽吧,這原野裡不止有風聲啊。】
說着,陸昭昭取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隻很大的海螺。
【寄音螺】[神通]傾聽想要向你傳達的強烈心音,隻能在特定情況下聽到特定對象的聲音,需要介質。
如果說“聽”的話,陸昭昭思來想去,也隻能從身上找到這一個和“聽”有強相關的神通,這也是最可能的答案。盡管她不知道,那釣魚客是怎麼知曉她擁有這個能力,又或者,他别有所指?
可陸昭昭能夠嘗試的,也隻有這麼一個法子。
她輕撫了一下北海撿來的大海螺。
“我也有段時間沒用這個了。”
起先,剛得到這神通的時候,她還挺喜歡時不時聽聽的,不過總是沒有反應;後來……後來,有誰低泣着叫了一聲“小碰瓷”,她忽然覺得這海螺燙得驚人,便收了起來,很久不用了。
此時拿在手中,心底裡還是蓦然生出一陣惆怅。想起那飄落的雪,想起額發翹翹的女孩染血的衣。她很少有覺得很難過的時候,但想起那些事,她的确覺得難過。
少女撫摸着光潔的海螺。
“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聽。”
“為何?”
“我不知道……我會聽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