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伸手摸出了靈犀玉牌——
這事他是管不了了,上報宗主,讓他們師兄弟自己解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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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說你怎麼怪怪的……你怎麼還跟我阿繼哥哥吃醋?”
陸昭昭并不知曉,自己小夥伴接二連三的離開和自家醋精有關。秦令雪做得很謹慎,他知道一旦被發現,肯定要遭徒弟清算,所以并未采取直接手段,好在那些人的師尊親友都很上道,省了秦令雪不少事。
就連孟錦迎等人本人,也不清楚這突然的加練和秦令雪有關,所以陸昭昭也自然地以為,他們隻是學業要緊,才沒來找她玩了,并沒多想。
而如今,在回梅峰路上,跟秦令雪聊起天。才從他那滿溢的醋味兒裡察覺,他好像又吃了韓繼的醋,不得不掩唇笑起來:
“你淨亂吃飛醋。阿繼哥就像我哥哥,你做什麼要跟我哥哥吃醋?”
“哼。小碰瓷啊,你是不知道,這世道,人心險惡!”
秦令雪抱着胳膊:“你喊人家哥哥,人家就把你當妹妹麼?我可知道,這群臭小子,一個個都狼子野心——”
陸昭昭“哈、哈”地笑了:“你你你,你就像那什麼地裡老農,虎視眈眈,生怕誰拱了你含辛茹苦養大的白菜!”
秦老農和陸小白菜——噗,還挺貼切。不過陸昭昭沒有反駁秦令雪有關“狼子野心”的惡意揣測……
畢竟,幻境外的韓繼對她的确高粉花,這是事實。
并且,就算在幻境裡,随着她長大又很少離開天衍宗,追求者們也是絡繹不絕。毛頭小子們情窦初開,那是連大魔王的威懾都不管不顧,甚至有情書成功投遞到了梅峰,要不是陸昭昭拼命阻攔,天衍宗恐怕要發生非常慘烈的人為災難。
所以秦令雪這兩年很焦躁,陸昭昭也能理解。誰能接受自己養大的小白菜被叼走呢?更别說秦大螃蟹,是個可霸道、獨占欲可重的大螃蟹了!
——他連溫影承都看不順眼,哪能忍受那些追求者們啊!
但面對這事,陸昭昭的心情就喜憂參半了。
大體上來說,喜比較多。
“雖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她搖頭晃腦:“但師父你用不着擔心啦。我是不會談戀愛的!至少——元嬰期之前不會。”
秦令雪警覺:“元嬰期之後?”
“那我都長大成人翅膀硬了,你還管我談不談戀愛,找不找道侶???”
陸昭昭翻個白眼。秦令雪卻冷哼一聲:“你就是一千兩百歲——”
“那也是你的小碰瓷?”
“那也是我的小碰瓷!”
少男哼哼唧唧:“你就找吧。誰敢當你道侶,我要他活不到三更。”
陸昭昭:“……”
她有點兒想笑。這笑裡有一部分好笑,有一部分惱怒。幹脆上手掐一下他腰窩。
"那我要是找你當道侶,你也活不到三更?"
她說這話,當然不是認真,隻是随口怼回去。秦令雪卻啞巴了一會兒,才嘀咕:
“……那我又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是你師父!”
陸昭昭哼哼了兩聲,沖他做個鬼臉:“笨蛋師父!”
她吐個舌頭,就蹦蹦跳跳跑回房間,睡午覺去了。徒留秦令雪在原地,郁悶地摸了摸鼻子。
“怎麼又罵我笨蛋。”
他嘀咕:“小碰瓷你才是笨蛋。”
笨到明知有人心懷不軌,卻一點自保意識都沒有,真是愁人。好在有他這個師父在,一定會把她保護得完好無損,不受一點風浪……
正想着時,一隻飛鸢振翅落下。
“……師兄?”
來自嚴彤鬥的消息很簡短,隻是請他過去一叙。沒提具體内容,秦令雪也不知找他幹嘛;想着要和徒弟說一聲,但才走到門前,又停住了。
最近天氣炎熱,小姑娘愛在午後小憩一會兒,這會兒搞不好已經脫衣服上床去了,他要是推門而入,保不齊被劈頭蓋臉打出來。
雖然秦令雪自己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小時候就差沒給小丫頭洗澡了,她身上莫非哪裡他不能看?而她的拳打腳踢……貓抓一樣,一點威懾力沒有。
但他到底是怕她生氣。想了想,也不打算打擾她休息,便以靈力留下封訊息,便咫尺天涯,去了宗主洞府。
“師兄,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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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彤鬥正在深思。
他和溫影承其實關系還不錯。畢竟溫影承的師尊也是嚴彤鬥的師弟,陶山禮本人已經過世,四個徒弟也死得隻剩一個獨苗苗,嚴彤鬥作為師伯,自然是很照料這一支的。
況且當年戰争結束後百廢待興,嚴彤鬥繼任宗主有無數事務焦頭爛額,反倒是溫影承自己給師尊師兄弟操辦了後事,接管了陣峰的一堆爛攤子,又負責起照料斷劍重傷的秦令雪……
分明他也沒比秦令雪大上幾歲,卻默默地背負起比誰都沉重的職責。嚴彤鬥心裡頭對他有些愧疚,而溫影承每每彙報過來和秦令雪有關的消息,嚴彤鬥也會格外上心。
而溫影承提及“秦令雪和陸昭昭關系太過親近”的問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在給秦令雪傳訊後,嚴彤鬥一直在思考,究竟該怎麼跟小師弟好好談談。他其實已經為此找過他,不過當初陸昭昭還沒及笄,秦令雪也不上心,沒說兩句話就跑了,嚴彤鬥也沒辦法。
可陸昭昭現在都十六歲了,情況卻沒什麼改變,總不能還拖下去。她還是個半大孩子,正是什麼都一知半解的年紀,嚴彤鬥是不怪她的;不論怎麼想,該好好教育一下的都是自家冤種小師弟——
誰家養徒弟,是他這樣的!
嚴彤鬥也不是沒觀察過,自己也覺得秦令雪對徒弟的獨占欲那是相當的不對勁兒。很顯然,這問題必須得解決了,但是——
話題又兜回來:怎麼解決?
要是嚴彤鬥能說服秦令雪,那秦令雪就不可能在梅峰自閉一千年。他是拿這個小師弟沒辦法的,他們一家子都拿他沒辦法,也就當初師尊還在的時候,還能有個人壓壓這小子的驢脾氣……
“師兄,找我何事?”
嚴彤鬥還在思索,秦令雪人已到了,疑惑的聲音裡還帶了點兒不耐煩:
“快點說,我還得回去陪徒弟呢。”
嚴彤鬥:“……”
你徒弟都十六歲了,缺你這一會兒陪?
他滿心無語,隻能先叫臭小子坐下。斟酌了半天,才凝重道:
“師弟,你給我交個底……你對小昭昭,到底是怎麼看的?”
“啊?”
秦令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怎麼看……就那麼看啊。”
“我的意思是——”
嚴彤鬥深呼吸一口氣,決定開門見山:“你是真把她當徒弟,還是有什麼……别的心思?”
“啊……啊???”
隻能說,秦令雪還是秦令雪,嚴彤鬥還是嚴彤鬥,幻境外有過的對話,幻境裡也高相似地梅開二度。而面對這離奇的質疑,秦令雪很顯然cpu被_幹燒了片刻,露出一種極為空白的表情,過了好半晌才倒抽一口涼氣。
“師兄,”他瞳孔地震:“你怎麼想的啊?!噫!龌龊!”
嚴彤鬥:“???”
他龌龊……要不是這混賬小子幹糊塗事,他能想歪嗎?!宗主大人被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小子——你也不看看你幹的都什麼事!”
他一一數落:“追求小昭昭的弟子,你在講道堂外挂了一排,從山頂踢下去二十四個;小昭昭的朋友,你挨個兒找他們師尊喝茶,吓得人家趕緊把徒弟關家裡不叫走動;小昭昭跟溫師侄親近一下,你轉眼把人家陣堂拆了……”
秦令雪嗯嗯啊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師兄你還有事沒噢沒有啊那我走了——”
“你給我回來!”
嚴彤鬥真是要給他氣死:“你看看你——哪有一點師尊樣子!我告訴你,你要是為了小昭昭好,真把她當徒弟沒歪心思,就趁早給我離她遠點兒!”
秦令雪身形頓住,回頭看了嚴彤鬥一眼。那一眼情緒複雜,但毫無疑問地,夾雜着些許寒意。
“我不會離開她。”他說:“永遠不會。”
嚴彤鬥忽地感到一陣心寒,眉頭緊鎖:“……你還說對她無意?”
“師父莫非不能陪着徒弟?”
“好,好,好。”
嚴彤鬥怒極反笑:“你說你隻當自己是師父,那若是小昭昭有朝一日結道侶,道侶大典上,你可願作為師長,坦然受新人一拜?!”
秦令雪猛然擡頭,驟然爆發的殺機瞬間充盈了整座大殿,轉瞬又消失無蹤。
但那絕非真正的消弭,而是被強行壓下,正如他的聲音,如一座掙紮在爆發前夕的活火山:
“不會有那一天。”
他邁開步子:“看來師兄沒有别的話說。我就先行離去了。”
“秦令雪!”
身後傳來驚怒交加的喝聲:“你着魔了!”
但少年隻毅然離去,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