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隻有她最為清楚。于是鳳凰像一個好學的學生,好奇地凝望她的雙眸,期待着一個答案。
而陸昭昭仔仔細細地分辨着他眸中的情緒,又認認真真地思考了自己的言辭——
她其實相信,自己對于亭曈而言頗為重要;她也自信,自己對于亭曈而言十分特殊。
但這份重要和特殊,從他清澈而懵懂的雙眸看去,卻能夠非常清晰地令人意識到,至少與風月毫不相關。
無論他是把她當做同族、友人,或者某種慰藉……
但這些要怎麼同他解釋清楚呢?
亭曈是有點呆在身上的。陸昭昭說不好這種呆是因為物種和文化的差異,還是單純隻是亭曈的性格問題。但要向一個呆呆解釋“愛情”這個本就形狀模糊的概念,實在不容易。
于是自然而然的,陸昭昭便想起相似的一幕:
她也曾向祝芝芝解釋“何為愛情”。
“你看着我的眼睛。”她于是說。
亭曈總是很聽她的話,聞言也就認真看來。他不問她是要做什麼,隻是老實地照做。而陸昭昭也看着他,一邊看着,一邊讀秒。
【愛情就是,你看着那個人的眼睛,過上幾息,會變得很想親吻她。】
但直到足足十幾秒鐘過去,不出陸昭昭所料,除了這場沉默的對視快變成瞪眼大賽,青年眼中毫無其他波瀾。
她于是完全能夠笃定:“你對我的愛并非伴侶之愛。”
“為何?”
“因為,如果你愛我,”她說:“當你看着我,便會想親我。”
簡單的判斷标準,最适用于搞不清情況的呆呆。見亭曈露出些許懵懂、又若有所思的神情,陸昭昭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好啦,”她柔聲道,想要寬慰他:“無論如何我們都——”
都是好友。這樣的話還未說完,所感受到的,卻是落在面頰,溫熱的觸感與吐息。
蜻蜓點水一般,卻切實地存在着。他在那裡停了兩秒,而陸昭昭怔住了。
她聽到他的聲音,依然帶着好學與求知:
“是像這樣嗎?”
“……”
亭曈低頭看來,陸昭昭也傻傻擡眸看去。她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擡手摸了摸面頰,半晌微微低下頭去。
“……不能随便親我。”
“哦。”
“而且這樣是犯規的。”
她的心有一點砰砰直跳,說不清是害羞,還是無奈。深呼吸一口氣,才能再鼓起勇氣去看他,擡起雙手,從兩側稍微用力夾住他的面頰。
“是犯規的。”她說:“必須是發自内心、自然而然地去做,而不是得知答案之後照抄上去。”
被她夾住臉頰的青年微微歪了歪頭,道:
“我是發自内心地想這麼做。”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握住她的手,總是平淡的眉眼染上些許暖意:
“你們人族的規矩,我不大明白。但也許你也不太清楚,何謂鳳求凰。”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仿佛想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又或者隻是純然地願意把心髒交付。
“愛是什麼,我不知道。”
他說:“但……鳳凰于飛,比翼和鳴。我願以性命起誓——”
“我将對你忠貞不渝、生死相依。”
-
這問題好像是挺大的。
當晚,陸昭昭又輾轉難眠。她反複看了好幾次面闆,确定亭曈的粉花的确是0%,而她也不覺得自己從他眸中看到的純然清澈,真的帶有任何和愛情相關的情愫。
但她同時也十分明白,亭曈究竟有多麼認真。他的承諾不含一絲誇大水分——
因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已經把性命交托在她的手中。
矛盾,但又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有時候陸昭昭覺得這就像亭曈本人,大多數時候她都覺得他呆呆的,但有時候又會發現他其實十分可靠。
比如——之前幻境之事上,他就幫了大忙。
“呼……”
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闆,陸昭昭平躺在床上:“有時候是得感謝師父……”
要不是秦令雪定下那個“元嬰期前戀愛禁止”的規定,以她如今遍地粉花的情況來看,恐怕修羅場能發展到令她腳趾摳地摳出一座天衍宗的程度。盡管如今也不算好到哪兒去……總歸表面上是風平浪靜,而他們也不曾逼迫她做出決定。
無論蘇栗衡、亭曈,都隻把心意交托在她手中,等她慢慢回複;也有沒怎麼表現出來的,以及……
“……阿繼哥真是笨蛋。”
陸昭昭發自内心地感慨:“要不是他追的是我——”
要不是韓繼追的是她,她看着都快急死,恨不得親自上陣幫忙追妹了好嗎?!
唔,等等,莫非……這就是韓繼的追人策略?!
她想着笑了起來,自己搖頭:
那也太高看她阿繼哥哥的情商了。
“喵喵?”
她不睡,蛋黃酥也不睡了。暖乎乎的一小團蹭到她頸窩,陸昭昭又被癢笑了,把它抱過來,狠狠地吸上一口。
“不過還是有點期待的……”她嘀咕:“我将來,會和誰談戀愛呢?”
無論是誰,無論會不會談戀愛——
她抱住小貓咪,喃喃自語:
“都希望,能有一個happy end啊。”
-
今日有雨。
蛋黃酥坐在窗台,靜靜凝視着窗外的雨珠。下一秒,亭曈合攏了窗扉,似乎能夠理解它的想法那樣道:
“昭昭在醫堂,不會被雨淋到的。”
“喵~”
蛋黃酥回過頭。紅發青年也低頭看它。
“明明已經能變成人形了,為何不變?”
小貓咪懶洋洋地又喵了一聲,踩着輕巧的步伐跳下桌子,同時化作十五六歲的男孩模樣,吐字不算太清晰道:
“還不,熟練。”
這說的并不是變形不熟練。變形術對于蛋黃酥這種已經有過化形經驗的靈物來說不算太難,亭曈教得也用心,如今在人與貓之間切換,隻是花些時間靈力的功夫。
是以蛋黃酥說的不熟練,是——
“人話,難說。”
雖然他之前說的也不是貓語……很顯然,貓形态和人形态的發聲構造差别很大,語言差别也很大,以至于蛋黃酥其實近來跟着亭曈不是在學變形,而是在學說話,以及正常的行為舉止。
又因為幻境就沒能跟進去,他最近就很愛黏着陸昭昭,找亭曈學習的時間少了,所以這語言方面,還是相當的生硬。
不過還是有點進步——
他終于能念對陸昭昭的名字了。
“陸,昭昭。”
他要把這個名字拆成兩半,才能不咬到自己的舌頭:“陸——昭昭——”
貓耳男孩又看亭曈:“陸——亭曈。”
亭曈點了點頭,表示他念得對。蛋黃酥卻很不開心,搖晃的貓尾差點打翻桌上的茶杯。
“你也姓陸。”
亭曈又理所當然地點頭:“昭昭給我取的名字,自然該随她姓。”
蛋黃酥就更不高興了。
陸昭昭遇到他,是在亭曈之後的事了。所以真要論什麼先來後到,亭曈才是陸昭昭的“第一個契約靈獸”,當得知這件事後,蛋黃酥心裡一直都挺不爽的。
盡管廚子也因此安撫了它很久,而且亭曈本身,并不讓蛋黃酥覺得讨厭……
至少之前不讨厭。
“我也想姓陸。”他悶悶道:“不要姓蘇。”
陸昭昭給他的人形取名蘇丹煌——蛋黃酥,很好解。但想想亭曈能姓陸,小貓咪就渾身難受,又想想他家廚子那天和亭曈出去那麼開心……
思來想去,便認真問:
“怎麼變,鳳凰?”
亭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