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韓繼跟關天寶掐了一架,也沒能從他這裡打聽出什麼來,倒不是他不配合……
隻是,相比起韓繼,這位關家的小公子才是真正屬于纨绔子弟,且接近文韬武略無一精通的草包一派。問他吃喝玩樂那是信手拈來,其他的都是阿巴阿巴。能有機會見到花魁,這小子除了樂不思蜀,哪還能關注到别的有的沒的。
所幸能和韓繼玩到一起,他也不算是個笨蛋。盡管他們沒有告訴他具體情況,但關天寶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幫他們打探一下。
“……他靠得住嗎?”
不是陸昭昭懷疑,而是關天寶看起來的确有點傻乎乎的。反倒是韓繼還挺相信他:“沒事,這小子精着呢……嘶,下手還挺狠。”
韓繼揍關天寶,對方也不會任他揍,兩人着實扭打了片刻,狹小空間韓繼沒能落什麼好。陸昭昭好笑又無奈地幫他冷敷瘀傷:“你們二話不說就打起來了,吓了我一跳……”
“吓到你了?!唉,還不是怪那小子口花花——”
韓繼有點兒懊惱。但關天寶在女色方面着實荒唐,他們也算是因此慢慢疏遠,那小子眼睛一落在陸昭昭身上……盡管陸昭昭已經往臉上塗了胎記扮醜,韓繼心裡還是一個咯噔,心知他不可能吐出什麼好話,情急之下先給他來了一拳。
那之後……唔,反正他們這群男孩子從小到大,彼此打架也都是常事,根本不放心上。
……隻是,吓到她了,還是不好的。
他正在懊惱,陸昭昭卻是忽然笑了。
“……怎麼?”
“沒有沒有,就是想到——”
想到韓繼和孟錦迎掐架,還有小時候,他和方之茂也掐過架。所以他會和關天寶掐起來,陸昭昭其實并不意外,反倒覺得——
在幻境裡,韓繼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好像也挺好。
“……?”
韓繼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看他的眼神就那麼柔和,他下意識地有點兒害羞,并在怦然作響的心跳聲中意識到——
他們現在又是二人獨處了。
“總、總之——”少年移開目光:“我、我們先回去休息一會兒……關三有消息會通知我們的。”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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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到天明,關天寶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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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天中節。
飛龍在天,是為吉日。自一大早起,節日的氣氛便彌漫開來。有條件的百姓,家中煮起沐浴用的蘭湯——據說天中節當日是一年中藥草藥性最強的一天,可謂遍地皆藥,是以民間有這日采草藥煲水沐浴的習俗,因而又稱“浴蘭節”。
就是沒有條件的家庭,門前也挂上了菖蒲艾草,用以辟邪。今天也是祭龍之日,龍舟已在河岸列隊,四處盡是喜氣洋洋,粽子的香氣在整個河面回蕩。
在這樣的民俗大節面前,評花榜也要為之讓路,今日的花船活動有所收斂,不與賽龍舟争風頭。但也因為是節日。待到晚上,這邊隻會越發熱鬧,也算“相與有成”。
是以今天白天的花船上不怎麼忙碌。但……
“你去找關三公子?”
“嗯。我倒要去看看,這家夥是在搞什麼名堂。”
韓繼面色有點臭。房間不夠,他又不想離開,昨晚又守着陸昭昭守了一夜,順便等等關天寶的消息。但直到天明沒有音訊,從侍女那兒聽聞的消息是:
關公子醉倒了。
韓繼:“?”
雖然那家夥酒量是一般般,人也沒什麼優點,唯有一點,便是很講義氣。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關三的信條,即使花魁再誘人,答應了他韓繼的事,他必定上心。
怎麼會醉倒?
韓繼打算去看看,莫不是這混蛋真是色迷心竅了。而陸昭昭有點憂心:“應該不會……是遇到危險了吧?”
“不會不會,你沒聽她們說,就是醉得人事不省了。而且昨天我們也說過的嘛,這種情況不太可能出事的!”
有關讓關三去打探消息的事,昨晚他們讨論過。考慮到迄今為止失蹤的都沒有什麼很有名姓的大人物,而關家在本地還有些地位,想來關天寶也不太可能遇到危險……這才放心交給他去做。
是以韓繼雖然覺得有些古怪,其實也沒怎麼擔憂。不過還是打算去看看确認一下,順便給那家夥邦邦兩拳醒酒。
“你就先不用過去了,跟陸兄他們一起吧。”他說:“我這邊有消息就通知你們。”
陸昭昭點點頭,眼看他揮揮手離去。蘭形被如煙按在梳妝台前:“他去找線人了?”
“嗯。不知道會不會有收獲。”陸昭昭點頭。早起後她已把昨晚的事簡要告訴蘭形:“哥你今天還有活動?”
“今天不是有龍舟賽嗎?等勝負決出後,我們這邊要過去一下。”如煙回答:“紅眉也要去的,正好盯着……别動,眉還沒畫好呢。”
蘭形:“……”
當個替身好似上刑,蘭蘭哥哥的心已是死了。陸昭昭偷笑了兩聲,說:“我回下岸上找栗子。”
有時陸昭昭覺得她很閑,别人都有事做的時候,她反倒有空;但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忙碌像個小蜜蜂,在岸上船上來來往往,偶爾也傳遞情報。
不過她沒見到蘇栗衡,因為今天蘇栗衡真是很忙、很忙、很忙。
“蘇公子和孟小姐都帶着人去維護秩序啦!”
仇紅英倒是跟陸昭昭碰了一面:“先前我們碰上,蘇公子說要是你回來,就叫我跟你說一聲,他已經收到消息了,今天會加緊盯着那邊。”
“他還讓我跟你說,他的确查到點别的東西,具體的等有空碰面細說。但托我叮囑你——”
仇紅英頓了頓,道:
“除了我們幾人,和他給你的名單,不要相信任何人。”
“……”
陸昭昭若有所思。而仇紅英也沒待太久,說到底她現在負責武館,本也是很忙的,又要分心幫他們這邊的忙,真是十分辛苦。陸昭昭别無他法,隻能想着事情結束後,一定好好報答她。
仇紅英真的是一位十分古道熱腸的女俠,肝膽相照的朋友。
但在和仇紅英告别後,陸昭昭暫時沒回船上——
龍舟賽開始了。
碼頭圍得水洩不通,此時已暫時是回不去了。她隻好湊了會兒熱鬧,不經意間,遠遠看到個熟悉的馬車。
……準确地說,是熟悉的當盧。
當盧,是一種系在馬額頭中央部位的金屬飾品,在古時算得上一種“車标”。世家講究,陸昭昭見青梅竹馬們家中的馬車都有類似飾品,且每家的風格還不大相同。
而那不遠處的馬車,當盧是紋銀的花式,陽光映照下依稀可見呦呦白鹿與蘭草的圖紋,正是沈家用的馬飾。既是沈家……
陸昭昭的眼神開始在四處搜索,終于看到附近的茶樓二層,有疑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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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陸姑娘?”
好消息,找到了沈家人;一般般的消息,并不是沈素書。
今日沈家女眷約着出門觀覽,一大家子莺莺燕燕包下了大運河旁一處觀景不錯的茶樓二層。陸昭昭等人通報後一上去,就瞧見一大家子美女——
真是一大家子。單沈素書本人,就有五個同胞姐姐,更别說堂的表的,以及已成家的姐姐們的女兒,還有女性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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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對陸昭昭也都很熱情。畢竟沈家女眷們關系都好,内向的沈素書多了個新朋友,大家都有所耳聞。
一雙雙眼睛看過來,帶着好奇與喜愛,像看着喝盆盆奶的熊貓幼崽。愣是把陸昭昭盯得腳步頓了頓,才與她們打了招呼。
“請問……素素不在嗎?”
寒暄了幾句,她禮貌地問。沈素書的二姐姐掩唇笑起來:
“我們一起出門的,路上素素突然想起忘了東西回去拿,應該稍會兒便到了。陸離姑娘不如稍等片刻,嘗嘗這好茶?”
陸昭昭同意了。
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船上,她也想等等沈素書,跟她聊兩句。在一衆朋友的家人中倒也自在,實話說,打小陸昭昭就招人疼,從不畏懼與長輩們相處,不論自家的還是别人家的,總能被她逗得樂開花。
氣氛别提多麼自在。而等龍舟賽開始,四下就更熱鬧了。歡聲笑語之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比賽中途休息時,陸昭昭才意識到:
“……說來,素素怎麼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