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啦。”
少女微笑着婉拒。如今還不知曉貿然的接觸是否會對他們産生影響,而昨晚因為心軟,她已經和韓繼相處一夜了。少年對她的友好,她看在眼裡;但……适可而止吧。
“多謝韓公子昨晚收留,今後有機會必定答謝。”她輕聲道:“若有事尋我,按昨晚的地址來捎個信便是。我就先回家了,公子下次再見。”
“下次……再見。”
她揮了揮手,向家中跑去。韓繼也學着她的模樣揮了揮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說下次再見……”
他喃喃,忽然忍不住傻笑起來:“……就是說,今後還想見到我……的意思嗎??”
要是這樣,那多好啊。
他站在那兒傻笑了一會兒,見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一拍腦袋。
“對了,得去找靈均,讓他抓歹徒……可别讓歹人有機會報複她,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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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一位春心萌動的少年好似打了雞血,誓為保護心上人做出貢獻;這廂……
陸家小院氣壓極低。陸昭昭蔫嗒嗒地低着頭,可憐巴巴地站在院門口,而高挑的少年雙手抱臂,面色格外冷凝,是連南極洲企鵝路過都會被凍感冒的程度。
“陸昭昭。”他冷冷道:“你還知道回來??”
“嗚……”
少女可憐地縮了縮肩膀,沮喪地試圖解釋:“你聽我——”
“真是長能耐了!”
少年冷冷一笑:“深更半夜見到歹徒敢一個人去追,孤身追兇一夜不歸!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擔心?!”
“嗚——”
陸昭昭不敢吭聲了。她想解釋,她有自保的能力;她想解釋,是意外遇到了韓繼;她想解釋,她有叫人回來報平安的。
但最終,她沒能解釋一個字,隻是低下頭。
“我……我錯了。”
少女喏喏道,可憐巴巴地伸出雙手,掌心攤開:“我不該以身犯險,不該夜不歸宿,不該讓蘭蘭擔心……我錯了。你打我吧。”
“……”
低着頭,她一點也不知道蘭形的表情,隻是等待着屬于自己的懲罰。她做錯事,她應該的。但等了許久,許久,掌心沒有傳來疼痛。
她隻聽到一聲歎息,和落在頭頂溫暖的撫觸。
“……算了。平安回來就好。”
少年的聲音沒有了憤怒,隻帶着深深的慶幸:“有沒有受傷?”
“……”
他沒等到陸昭昭的回答,卻等到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驚得一下又變了調:“陸昭昭?!”
“嗚——”
陸昭昭用力把他抱住:“我回來了!”
“……”
“蘭蘭,我回來了。”
少年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攏在她的肩膀上。
“……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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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你遇到了韓繼啊。”
坐在院中,蘭形點了點頭:“過會兒給我看看傷口。”
“都是輕傷……”
蘭形看她一眼,陸昭昭扁了扁嘴:“好吧……韓府的家丁沒跟你報信嗎?”
“我昨天回來也晚,大概錯過了。見你一直不回來很擔心,結果快天亮才見門口地上有人拿碳灰寫了報平安的字。”
蘭形撫着額頭,因擔心了一夜而顯出憔悴:“但字迹已經很模糊……唉。總之你平安回來就好。”
陸昭昭嗚嗚兩聲:“我不會了。今後不叫你擔心。”
又問:“那個女子呢?還好嗎?”
說到這個,少年面色微變。他深深地看了陸昭昭一眼:“……送去醫館時還來得及。但你知道那是什麼傷口嗎?”
“啊?”
“她身上隻一處傷,在脖頸。大夫說,是野獸襲擊的咬痕。”
少年眉宇皺起:“但奇怪的是,這野獸的牙齒寬度,與人類相似。”
陸昭昭驚悚地睜大眼睛,莫名想到一個曾在熊妖口中聽到的名詞:
“血食……?”
“不知。但我懷疑你追的或許也是一個化為人形的妖。”
這也是為什麼蘭形格外擔心陸昭昭的安危:“城中……果然也有妖。或許這就是那些失蹤的人……”
陸昭昭擰着眉頭思考了半晌:“……如果真是,那那個人化形的程度,比熊妖可好太多了。這就麻煩了,妖如果化形完善,那就太難分辨了。”
連尋常修士都隻能靠動物特征判斷妖修,極難分辨出完全化形成人的妖;他們如今失去靈力,就更難判斷了。
“晚點去醫館看看那女子的情況吧。能有證言就好了。”她說:“雖然是意外……通過阿繼那邊,我們也能和官府聯系了,屆時可以互通有無,一同追查。”
蘭形點點頭:“晚點去。但現在——”
他把之前心煩意亂,害怕陸昭昭餓肚子時煮好的早飯端上來。
“先吃點早飯吧。”
陸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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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動,但不敢動。
早知道……就不吃點心了呀,嗚嗚!但有一說一,蘭形做的飯是真好吃……
陸昭昭努力揉揉小肚子,在院子裡走了半天消食,才和蘭形一起去了醫館。但令他們感到十分驚訝的是,那個女子竟然已經離開了。
“老夫不似你們年輕人,着實熬不得夜,昨晚處理完便歇了。哪知早起人便不見,也不知何時走的,隻留下幾枚銅錢,想必是自己走的。”
老中醫捋了捋胡須,慢悠悠地感慨:“受那麼重的傷,本以為今天能醒就不錯,哪想還有力氣自己跑走……世上真是無奇不有,你們年輕人有活力啊。”
陸昭昭&蘭形:“……”
這是有沒有活力的問題嗎??
二人走出醫館,對望之間,感受到了彼此的困惑與一籌莫展。
“你還記得那女子的長相嗎?名字之類的呢?”
“她傷成那樣,到處是血,問也問不出,看也看不清的……”
陸昭昭歎口氣:“那隻能看衙門那邊能不能追到歹徒相關的線索了……但假如對方是妖……”
恐怕也希望渺茫。
她仰頭看了看天空。今日陰天,一切都灰蒙蒙,将平江城攏入懸疑的迷霧,讓人無法看清其中的暗潮湧動。想着,她忍不住感慨:
“要是巫岐在就好了。”
蘭形頗覺茫然:“?”
“他是偵探嘛。肯定一下就破案啦!”
“……啊?”
偵探……字面意義,倒是不難理解。隻是巫岐是有這個才能的嗎?蘭形思考片刻,放棄了深究。
“總會水落石出的。”他說:“隻希望這一天能夠盡早……早到一切都來得及。”
他看向陸昭昭:“走吧。抓緊時間,我們還要繼續追查。”
少女點了點頭。二人并肩離去,一同沒入了平江的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