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有那麼點心虛：“我答應和師姐比試一下，但她功夫挺好的，帷帽就有點礙事，所以……”
她現在用的帷帽并非原先那個附着了符文陣法、看東西不受影響的，所以打碾壓局、日常慢些行動都無妨，對上高手就難免影響視線。
考慮到仇紅英也是個不錯的人，陸昭昭也就摘了帷帽，和她在無人的武館後院打了一架。要說這也沒什麼，偏倒黴的是，打完沒戴上帷帽的時候，就有武館弟子勾肩搭背地過來了。
嗯……總之那之後，陸昭昭不是很願意回想。
“師姐說，我這幾天可以不用去武館了。”她對對手指：“她會處理好……然後……嗯，她家房子挺好的，之後有空帶你去看看，沒問題就可以簽契書，價格也很便宜。”
蘭形微微皺了下眉頭，又很快平複：“嗯。房子的事你做主就好。”
陸昭昭擡眼看一看他，又擡眼看一看他。少年些許困惑：“怎麼？”
“你……你會不會怪我呀？”
“啊？”
“說好遮好臉的，結果還是……”
蘭形啞然，片刻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這又不是你的錯。”
讓她擋住臉，原本是因為不明情況、怕惹事端，而陸昭昭的容貌……确實是到了那種讓人當街強搶民女都不意外的程度，他們此前并無自保之力，隻好盡力保護好自己。
但這難道是陸昭昭的錯嗎？絕不是。她生來如此，不是她的過錯；就算為此招惹禍端，也不是她的過錯。
“況且……沒關系。現在多少有點自保之力了，偶爾露臉透透氣，也好。”
他說：“我看大行的治安，也還過得去。别往不安全的地方走就是了……對了，你剛才說，新房子離衙門挺近？”
“嗯嗯！栗子有時候會去那邊，我覺得也可以就近看護他們。去看芝芝的話路也不繞，挺方便的。”
“是嗎……那的确挺不錯。”
蘭形也把自己打聽的消息告訴她：“我和王二約了，明天就去王家村，讓他指認地方給我。”
陸昭昭關心道：“那妖鬼的事……？”
“他也跟我說了，雖然也可能是編的……”
蘭形回想起小個子男人唾沫橫飛、但眼神裡仍掩不住恐懼的模樣：
【我就是半夜睡醒，出去撒個尿，遠遠的就瞅見黑影。那一片是我家的地嘛，酒又沒醒，還當是有賊，就跟過去了。哪想，哪想……】
【哪想什麼？】
【哪想那不是賊……是妖鬼……】
【……在吃人！】
“但我覺得，他眼神裡的恐懼做不得假。”
蘭形說：“真的恐懼，和僞裝出的恐懼……還是不一樣的。他的恐懼，即使财迷心竅，也無法完全掩蓋。”
“所以妖鬼，确實可能存在？”
陸昭昭皺起眉毛：“但是這裡靈氣這麼低，連我們這些有經驗的都沒法入道，怎麼可能有妖鬼呢？！”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之前猜了戰亂、魔修，都沒猜到妖鬼這方面。凡人界的靈氣根本不夠妖鬼誕生，最多偶有開了靈智的，要是能進入修仙界，才算真正化妖。
“凡人口中的妖鬼，不知具體是什麼東西。”蘭形卻若有所思：“不過有些東西……是不用靈力也能生效的。”
“你是說……”
陸昭昭幾乎立時想到了：“……血契，咒術！”
這種東西就是不需要靈力，或很少靈力就可以做到的。玉憐香曾跟陸昭昭說過：
【隻要有材料，哪怕凡人也可以下咒。】
合适的材料，合适的時間，合适的媒介。哪怕沒有靈氣，也能夠施展的最原始的手段。她懊悔地一拍腦袋：
“之前怎麼沒想起這邊！”
“現在考慮也不晚。不過也不能完全确定情況。”蘭形說：“總之，明天先去看看再說。”
“那我也去。”
“你……”
蘭形猶豫：畢竟一來不知王二是否可靠，二來這是要去城外，荒郊野外的治安可未必……
但陸昭昭隻是看着他，一耷拉眉毛：“這我也不能去？”
蘭形：“……”
之前不讓陸昭昭一起去黑市，是兩人還無防身之力，而他多少還有相關經驗，一張白紙的陸昭昭去就是羊入虎口了；但這次……
他想了想：“你打赢了仇紅英？”
“嗯嗯！雖然是小勝。但我估計我在青年一代的年輕武者裡算是一流高手了。”
因為仇紅英就算年輕一代的高手，所以陸昭昭這麼說也不是自滿。蘭形于是點點頭：“那就一起去吧。但是别離開我身邊。”
“好耶！”
女孩子開心地一握拳：“昭昭蘭蘭捉鬼小分隊，出發！”
“那個小分隊是哪來的啦！”
——————
……結果，白天太興奮，以至于晚上睡不着了。
半夜，陸昭昭躺在床上。身旁蘭形的氣息已經趨于平穩，她卻難得毫無睡意，切出去翻看論壇幻境型秘境的相關信息，還有各色瓜樓。
原本想看看就回去休息，結果越看越精神。《尋仙錄》沒有暫停，就算調過了時間流速，回到遊戲裡，也已經是深夜。
陸昭昭聽到了雨聲。
【……下雨了？】
這房子隔音是不太行的，所以雨聲能清晰地傳入耳中。一開始淅淅瀝瀝的小雨，後來簌簌的中雨。
看來是一場急雨。陸昭昭稍微有點擔心：
第二天可是要出城的，下着雨可就不方便了。
“轟隆——”
一聲驚雷炸響，宛若響在耳邊。陸昭昭吓了一跳，但比她反應更快的，卻是身邊的蘭形。
少年幾乎是立刻翻身過來，伸出雙臂把她抱住，輕輕拍了拍脊背：
“芝芝别怕，哥哥在呢……”
陸昭昭：“……”
怎……怎麼覺得這一幕也很似曾相識？啊……以前蘇栗衡也這麼幹過……怎麼這也能梅開二度？！
她有點尴尬，又有點好笑。但感受到在身上輕拍的手，聽清了那句話，忽然又有一點感動。
——為祝芝芝而感動。
……她有一個好哥哥。
蘭形顯然是根本沒醒的，但即使是下意識的動作，在驚雷響起時，他立刻就會去安撫妹妹。就像這些天，每天他也都要去确認至少兩次祝芝芝的安危……當然，陸昭昭也跟着一起，畢竟兩歲芝芝真是太讓人擔心了。
而他看祝芝芝的眼神，也和平時是完全不同的。陸昭昭注意到，蘭形其實對外的形象有些冷，也許是因為他不常跟人接觸，反倒對她話還多些。
但他看祝芝芝的眼神……讓人毫不懷疑，對方就是他的全部。
【真好啊。】陸昭昭想：【要是我也有這樣一個哥哥……】
不過想想看，韓繼對她也是很好很好的，是很好很好的哥哥；而現實裡……表兄堂兄，也都對她很好，也沒什麼不知足了。
但或許是因為這種感動吧，她沒有推開蘭形。而困頓的少年也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安撫的人并非祝芝芝，隻如同幼時照顧妹妹那般，一直一直，輕輕地撫着她的脊背。
直到再度沉沉睡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