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當然不可能從後門跑。她好好的參觀，走人家後門幹嘛？不過她和夥伴們也沒在廟裡待太久，因為他們不上香，待在裡面有點點奇怪。
不上香——修仙界修士沒有祭拜神鬼的習慣，更别說“海神”還不是真的神，隻是個大修士。對于修仙者而言，仙神都不在此界，況且自己就有成仙的可能性，平日裡是不去拜神的。
所以龍女廟中，祭拜上香的隻有凡人。陸昭昭雖然現實裡去寺廟會上柱香，但想想看敖海若可是在世“海神”……嗯，祭拜起來怪怪的，遂放棄。
倒是确實小心地端詳了一下龍女像……唔，怎麼說呢，雕塑得确實栩栩如生，也确實很美，是那種非常威嚴端正的美女子——
不過她還沒等多看，秦令雪就嗤一聲：“形似神不似，也就那翅膀像一些。”
翅膀——雖然市面上售賣的龍女像部分是無翅膀的，可廟中這個是有翅膀的。那是一對碩大的肉翅，陸昭昭想一下，這個形象如果化成龍形，可能和西方龍有些相似。
一般來說，對華夏龍的印象都是無翼，但事實上華夏龍也有很多種。《廣雅》載：“有鱗曰蛟龍，有翼曰應龍，有角曰虬龍，無角曰螭龍。”璃龍是無角的，應龍是有翼的。
看來敖海若應當是一條應龍。
她就問：“龍女前輩有三千歲？”
“嗯？啊……阿離是看過那個說法吧。”
玉憐香略一思考，就知她為什麼這樣說：“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龍……是有這樣的說法，但那是後天龍，敖海若這樣的先天龍族，生下來就是應龍。”
也就是說，沒有什麼蛟化龍之類亂七八糟的波折，就像人生來就是人，用不着再化形什麼的。至于年齡……
“不曉得她現在多大，但總歸沒有三千歲。一千三百年前她剛出世的時候也就是少年期，真龍的少年期最多到1500歲，所以現在肯定是沒有三千歲的。”
龍族壽命悠久，北海先前又排外，鬼才知道敖海若到底多少歲，隻能猜個大概；而大能修士又不太記日月，恐怕即使問敖海若本人，也未必知道自己究竟是多少歲。
所以，追究起來也無甚意義。陸昭昭滿足了好奇心，也沒說什麼，稍微又看了看，就說：“出去吧。”
他們一行人沒轉多久就出去，殿下自然也如願以償蹲到了人。說來也怪，明明昨天他也就隻是驚鴻一瞥，連對方小半側臉都沒看清，而陸昭昭今天換了衣服、摘了帷帽、身邊人還變得更多了，連蛋黃酥都在溫影承身上——
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簡直像從一張黑白水墨畫裡，看到唯一紅色的朱砂點一樣鮮明。
簡直就像，其他人都是斑駁的、褪了色的紙片兒，就連那紅衣的少年、青衣的男子，平日裡叫殿下看到，定也是要給個甲上級别的美男子，可現在他們也都褪了色，他一眼都不要看，隻癡癡地望着那個姑娘。
“唔……唔。”
下意識呢喃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音節，他隻是看着她。今天的她沒戴那有隔絕陣法的帷帽，面紗上雖然也有布置，比起帷帽就差太遠，所以……以他的目力，即使隔着這樣遠，也還是能大概看清她的面容。
隻一眼，就整個兒醉進去，好像一頭栽進映着明月的玉醴泉，咕噜噜地要沉進水底去。偏生一點兒也不想掙紮，隻任由自己下墜、下墜……
“殿、殿下！！”
“殿下？！！”
自然，在殿下看來，他是幸福地沉進了名為那個少女的月亮泉；但在沙刁和龍濤看來，他們家的殿下就是木愣愣地看了人家一眼，咚地就向後仰倒過去，面上還帶着迷之笑容。
倒好似曾經偷喝北海妖王的美酒，一杯悶下去就倒了；可、可殿下他現在也沒喝酒啊？！
于是好一通兵荒馬亂！雖說隻有兩個近侍急得團團轉，殿下自己反正是魂歸天外的，他的确是醉了，醉在一個少女清澈的眼波裡，連自己姓什麼都差點兒忘記。
也就不會注意，那一行人中，紅衣的少年往這邊看了一眼，又疑惑地收回了目光。
——————
秦令雪沒發現這位龍宮太子。
自然，以大修士的神識，看到那隻小龍不會太難，感受到别人的視線也非常輕易。但奈何小龍同學隻看了陸昭昭一眼，就應聲倒地，秦令雪即使感覺哪裡不對，那也就短短一個瞬間，還真沒發現端倪。
倒是意識到那邊有小騷亂，但以他的性格，才懶得搭理。要是從前可能還會看看樂子，現在有徒弟，旁的就都不挂心。
旁人？有什麼好管的？有這份閑工夫，倒還不如好好學學，怎麼給徒弟紮小辮兒……
他的一百種發型，還沒湊夠呢！！
“哎呀……”
關于這點，陸昭昭倒是咯咯地笑。她今天的發型是蔡陽漫給做的——但凡有漫漫這位奇迹冷冷十級選手在，她的造型就用不着擔心，漂亮的編發比花兒還更美麗，怨不得秦令雪一早就泛酸。她拍一拍自家師父的肩膀，很是寄予期盼：
“勉之！我等着師父給我編頭發那一天！”
玉憐香看着很羨慕：“其實我也能給阿離你編——”
論造型打理，玉憐香這等精緻男孩自然也是不輸于人！他自然也很想給心上人做造型，也對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認為自己絕不會比蔡陽漫差，但——
話沒說完，秦令雪一道眼刀就殺過來。于是玉憐香猶豫片刻，很自然地：“……也能教秦兄給阿離你編發。”
秦令雪：“哼。”
所以說，這就是為什麼司空琢總待不長，玉憐香卻賴着也沒被秦令雪打的原因之一。畢竟這人的确知情識趣，分寸拿捏得還是很好。
當然，也就隻是不打，不代表他倆關系就好。所以秦令雪哼一聲，不搭理他：“接下來還想去哪兒？”
即使轉了一大圈，天色還很早呢。大家都很自然地看向陸昭昭，陸昭昭也歪着腦袋想了片刻。
“嗯……嗯……”
她想一想：“要不……去擂場吧？？”
——————
陸昭昭覺得，自己真是變了。
她可是一個休閑玩家——休閑玩家耶！！雖說從前也玩過戰鬥類遊戲，對戰鬥并不排斥，但也就一般一般，真不上心。
沒必要的情況下，她并不熱衷于幹架、變強，更喜歡吃點好吃的，種點花花草草白菜蘑菇什麼……非常典型的休閑玩家。玩《尋仙錄》也一直是，要不是想陪朋友冒險，想嘗嘗異獸的味道，想讓師父開心，她對劍法什麼的也不會多上心。
拜托——她可是玩家，難道玩家不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遊玩方式嗎？
但……但世事總是很難料的。不知不覺，好像有一件又一件事，讓她一點點有了變強的理由。想保護朋友們，想完成與祝青燃的約定，想讓師父對自己引以為傲……
當然，還有那個“元嬰期放你自由”的限制，也給了她相當的動力。
就是說，誰家的成年孩子能忍受家長一直跟着啊！！
一個又一個理由，她的确很想變強了。之前兩個月也一直很努力——呃，雖然大部分時間是挂機加速，可挂機加速怎麼能不算一種努力呢！
她明明可以用那些時間做很多很多好玩兒的事呢！
所以——她，陸昭昭，超努力！不止拼命修煉，還努力鑽研了自己的技能，還經常和人切磋——從青梅竹馬到遲星文甚至展飛光，除了剛晉升還拿捏不好力氣的祝青燃，她快把親友打完了。
都各自打了不止一架……進步确實飛快！當然，不止她進步快，其他人進步也是很快的，畢竟陸昭昭的劍術天賦真不算頂尖，可身邊人倒個頂個兒的天才。
如遲星文，雖然一開始被她的【鏡花戰術】給打蒙了，連敗幾輪。後來卻也立馬就追上，又壓着陸昭昭打……真是不講道理！二人你追我趕，撕來撕去，現在也就一半對一半的勝率。
恐怖如斯！陸昭昭可是幾大特質加身的玩家，而遲星文入道甚至比她還晚！就這竟然能跟她不相上下，真是令人震驚的天賦……孟錦迎、韓繼也是分毫不差的，孟大小姐一手紫金錘舞得是虎虎生風，韓繼的棍法也造詣不淺。
不過打起來之後，陸昭昭覺得孟錦迎要比韓繼難打。并非是因為他倆實力上有什麼差距，單純是韓繼甯可自己挨揍，也不願意親手揍妹妹……
陸昭昭也沒辦法。雖然她重複了好多次“盡管施為”，韓繼卻是個木頭腦袋，說不要打妹妹就不要打。反而孟錦迎雖然也心疼她，該下手還是會下手，頂多事後一邊嘴上不饒人，一邊給她擦藥……
唔唔，扯遠了。
總之因為之前是這麼個情況，陸昭昭現在是有那麼點兒好戰的。可青年大會還沒開始，去哪兒打架呢？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擂場……
他們于是轉戰團海城擂場。全天下的擂場倒是都大同小異，沒什麼本質區别，幾人也不挑，随便找一個大型的進去。
“隻看看，還是下場？”
秦令雪問：“下場是打别人，還是你們繼續切磋？”
陸昭昭想一想：“先看看。”
初到一處，她并不着急，很認真地看侍者推薦的擂台賽。大概是青年大會将至，擂場也熱鬧起來。此處擂台賽的質量和精彩程度，顯然比她之前去過的擂場高出一大截。
每個擂台都是場場爆滿，以至于她問了一嘴，發現這會兒就是想下場也難——報名的修士排隊都能排到大後天，可再過幾天，就是青年大會啦！
于是最終也沒上台，倒是津津有味看了好幾場擂台。中間去吃了個飯，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回水雲閣去。
“阿離若是想切磋，水雲閣天字間場地是夠的。”
玉憐香道：“我或溫兄布一方陣法，便有個擂台了……各位意下如何？”
幾個少男少女不像陸昭昭鹹魚，本身就是常切磋的，自然沒什麼意見。當然，在對手選擇和輪次上，他們都非常默契地選擇了讓陸昭昭先發。
陸昭昭也不客氣，目光掃了一圈兒，幾乎沒怎麼猶豫就落在一個人身上。
“展師兄~”
女孩子眨巴着閃亮亮的眼睛：
“可不可以請你跟我切磋一場？”
展飛光：“……唔……”
——————
拒絕是沒拒絕，隻展飛光覺得挺難熬的。畢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尤其是來自自家師尊，和對面小姑娘師尊灼熱困惑的眼神，仿佛在空氣裡都寫滿了：
“這小子到底哪裡能讓昭昭另眼相待？”
“我真是想不明白。”
入夜，玉憐香在自己的房間——同時也是遲星文、展飛光的房間，因為房源不足，他們師徒三個住一個小院——第無數次困擾：
“你們兩個都什麼運氣，阿離偏喜歡跟你們玩？”
展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