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涼想不出，卻知自己必須鎮定。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兩次，從猝不及防中回神，竟奇異地也并不覺得驚慌，心中隻一片沉靜。

目光又掃一圈，少年一邊靈識勾上防護法器，試圖尋找聲音來源，一邊做出恭敬姿态，字正腔圓：

“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可否現身一見？”

“呵呵……吾乃玄虛道人，當不得高人，不過虛長些年歲。你我也算有緣，老道便托大充個前輩，少年人喚吾玄虛前輩便是。”

蒼老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些許祥和笑意，似是十分親切，又不失仙風道骨：“你我能在此處相遇，乃是緣法。吾見少年人眉頭不展，可是因傷勢憂愁？”

雖是問句，語氣裡卻透出強大自信，言外之意不言而明，于是茶涼沉默片刻，決定順着他的意思繼續話題：“前輩可有妙方？”

“不算妙方，不過這易筋接骨的秘法，老道倒是知曉一些。”

都修仙世界觀了，修士受傷當然不止靜養一種手段。先前蘇栗衡在時，除了用藥，也有以金針施術，加快恢複的手段；所以易筋接骨的秘術，當然也是存在的。

可惜，茶涼是從不信天上掉下的餡餅的——他深知自己從沒那個運氣，很早就學會了氪金改命。更别說這老者突如其來、詭異萬分，茶涼自覺自己算不得聰明，卻也還沒傻到輕易被騙的地步。

但他不動聲色，反而做出憧憬，卻又強行按下的姿态：“……不知我該做些什麼，才能換取這秘法？”

“唉，換取什麼的太過見外。這方子不是什麼稀罕物，若是過去，直接贈你又何妨？”

蒼老的聲音歎息一聲：“隻可惜吾如今處境艱難……唉，罷了罷了，還是贈予你罷，便當結個善緣了。”

說罷，也是毫不猶豫，直接靈識傳來一份秘法。茶涼一掃而過，以頂級富二代的眼光來看，确實是一份不錯的秘術。

當然，至于其中有沒有坑，這就不得而知了，他并不是鑒定這些的行家裡手，能粗略估算出價值還算是從小到大見過的好東西足夠多，經驗累積出了眼界。

但無所謂了，因為茶涼本也不是真想要這東西，隻不過拖延時間罷了。而在這短短幾分鐘的交鋒中，借助法寶之力，他已鎖定這不明存在的來源。

那是在儲物袋中一角，一顆不起眼的黑色石頭。

“……”

片刻沉默，表面看他好似在浏覽那份秘法，實際上茶涼在思考這石頭的來曆：哦，想起來了，是之前玉鑰給他回禮，一堆東西裡夾雜的這個。

更詳細的來曆，恐怕要問玉鑰，可惜它現在不在，隻有便宜行事——

再三确定過那“老人”的神識波動正來自于這石頭，茶涼毫不猶豫激活了護身法寶，取出那枚石頭放在床頭櫃上，右手中亦瞬間多出一柄灰黑小錘，閃過暗金色微芒。

管他牛鬼蛇神，砸沒了便是！

“等——”

那“老者”本以為盡在掌握，那想如此突變！登時拔高聲音急急阻攔，但話還沒出口，少年便已手持小錘，用力砸下！

“咚！”

用力之巨，法寶之威，登時木屑飛濺，硬木制的桌面硬生生凹下去一塊，而那古怪黑石，隐約可見出現了一條細微裂紋。

少年表情冰冷，又舉錘欲砸，“老者”匆忙到聲音幾乎變調：“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少年！道友！小友！”

“咚！！”

“哥！！我叫你哥還不行嗎？！别砸了！！别砸了！！！”

“咚！！”

一錘又一錘，黑色石頭縱橫出現數道裂紋。眼見再砸下去，破碎定是必然，“老者”知求饒無用，隻得大聲利誘：

“饒我一命！我有無上功法、逆天神通、長生之術，皆可給你！”

“還有萬貫家财、寶物無數……上古傳承！神獸幼崽！隐蔽秘境！還有——”

時間緊迫，他的語速快到幾乎沒有停頓，以至于嗓音都走調，隐約竟流露青年音色。但無論他威逼還是利誘，求饒還是咒罵，少年都隻當成聽不到，手穩而力狠，俨然要将這石頭砸成粉末才肯罷休。

直到最後，那聲音無計可施，隻得絲毫不抱希望地做出最後掙紮：

“你停手，我教你怎麼追女修——”

灰黑小錘自空中落下，在千鈞一發之際，堪堪停在即将解體的黑色石頭上方一指距離。

石中人本以為這次死定了，萬萬沒想到那錘始終沒有落下，反而片刻後，聽見少年冰冷的聲音：

“給你五息，展現自己的價值，記得說實話。”

“……”

劫後餘生，心驚膽戰，若非已經沒了形體，石中人怕是要吓到停止呼吸，又猛地大喘氣了。但聽少年已開始倒數，他也顧不得許多，腦中一時慌亂，隻得高聲道：

“我當年人稱問道峰第一美男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追求者無數經驗豐富情場高手最懂女修心思隻要你留我一命必幫你把心上女子追到手讓她對你情根深種愛慕非常朝思暮想死心塌地令你二人花好月圓百年好合喜結連理珠聯璧合——”

茶涼：“……”

茶涼：“…………”

茶涼：“………………”

一片尴尬的沉默。

石中人大氣也不敢喘，少年則陷入深思：

他是叫他說自己的價值，可他怎麼光說追女子的事？

雖然他也不是不需要這個吧……但茶涼戀愛腦倒還沒到如此地步。恐怕石中人是見喊出“幫忙追求”的話後錘便停住，産生了誤解。

然而這其實隻是個巧合——隻是茶涼見石頭都快碎了，對方除了求饒卻也沒甚動靜，似乎并無反制手段，這才心念一動收手，打算給他個機會。

結果對方就毫不歇氣地講了這麼一串……他真的有被無語到：“……你就這點用？”

“啊？”

“老者”——不，此刻對方已經完完全全是個男性的青年嗓音了，聽上去十分年輕，可見之前的蒼老全是僞裝，這會兒有點遲疑：“我……我還能教你……雙修房中術？”

茶涼拎起了錘。

“啊啊啊我還能——我我我——我知道三百多個秘境的所在地與五百多種寶物的生長環境還有幾十個藏寶地點，真的！比真金還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啊啊——”

茶涼放下了錘。

雖然這個石中人有點子腦袋不太靈光的美感，但在自己擁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茶涼決定勉強給他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信任：“現在默寫出來，我會一一核對……”

他晃了晃手中的小錘，語氣核善：

“不然，你知道後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