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安靜的木屋營地逐漸蘇醒熱鬧起來。修士不好口腹之欲,也沒有睡太久的習慣,少年人們沒一個愛貪懶的,便是不如祝青燃起得早,天亮後也都陸續起身了。
各自也有事做,要麼去晨練,要麼去打水,而蘇栗衡要更忙一些,早起後先去探望了展飛光,又去看過茶涼。
都把過脈看過情況才放心。又生起篝火,将早飯與藥都煮上。考慮到這會兒陸昭昭還不來,八成是被抓去練劍,恐怕消耗體力不少,今天煮的粥裡加了肉絲,補充營養。
遲星文則是早早就鑽進林中沒了蹤影。當然,也有那一夜未歸的,早晨才回到營地。
“吱吱!”
拖着一兜兜的好物,從昨晚就跑走的小鼠風塵仆仆跑了回來,也不覺辛苦,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起來,想找陸昭昭在不在。
鼠鼠呀,要哄仙女開心!
打昨晚陸昭昭生氣拂袖離去,小鼠就抓耳撓腮,很想哄她開心。這才鑽出去一夜,緊急搜羅附近寶貝,以它的天賦與速度,也足足花了一整夜功夫,才找到價值足夠的寶物。
這會兒便東看看,西看看,隻待見到仙女給她呈上,換她重拾笑顔——
“嗯?”
這會兒大家多半有自己事做,隻拄着拐杖的茶涼人比較閑。扭頭看見小小一隻探頭探腦的:“你是……昭昭帶回來的那隻小鼠吧?”
“吱吱?”
見有人搭理自己,小鼠也不講究什麼,三兩下竄過去:“吱吱吱?”
仙女呢?我那麼大一個仙女去哪裡啦?
“啊……稍等一下。”
也算小鼠找對人。這麼多人裡,就茶涼一個出身禦靈宗,真真正正能跟它好好交流,此時便用上靈識交流的法子,無需小鼠費勁手舞足蹈:“嗯嗯……昭昭啊,這會兒正與祝道友練劍呢,應該過會兒就回來了。”
至于他為什麼知道陸昭昭的行蹤——打昨晚陸昭昭去樹屋,茶涼就叫一隻青鳥跟上了,今晨她幾點起的他都知道,當然也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吱?”
小鼠也知道,祝青燃總拉着仙女練劍。它就不急了,反正寶貝在兜兜裡不會跑,之後給她也一樣。
就是臉蛋有點酸……忍不住伸出小手,搓一搓粉紫色的頰囊。
“……”
茶涼低頭盯着它看,有那麼點若有所思。出身禦靈宗,他對許多靈獸異獸了解非凡,因此這會兒瞧它樣子,再一思索,就八成猜到這小鼠的意圖。
他費力坐下來,顯得不那麼居高臨下:“你是找了寶物,想送給昭昭麼?”
“唧!”
小鼠立馬警惕地看着他,小手捂住頰囊,一臉見勢不對就要跑的樣子:你要幹什麼!你似不似觊觎鼠鼠的寶貝!那是要給仙女的!!
“啊……我并非……”
茶涼歎口氣:他對寶貝真沒興趣,富二代是這樣的,就兩個字,豪橫。他隻是垂下眼睛:“但我覺得,你如果想讓她消氣,不應該送禮。”
他想了想:“我覺得昭昭不會因為這個而高興。”
“……唧?”
小鼠一臉迷茫。它不太明白,為何收到寶物還不會開心?但思考一下,它不得不承認,茶涼說的是有道理的,陸昭昭對于禮物雖然是開心,卻其實并不怎麼看重各色寶貝。
每每它給她帶了好東西,她總是不太願意收。後來就算收下,也會給它補上許多其他東西。可見仙女本不是個熱愛珍寶的性子,或許也真不會這樣消氣。
“吱……”
它陷入沉思,卻不得其解:“吱吱?”
那要怎麼辦好呢?怎麼做才能讓仙女開心起來呢?
“想哄她開心,想來也是很簡單的。但在這之前,要搞懂她為什麼生氣。”
茶涼說,招呼小鼠到桌上來,給它帕子打理自己:“昨晚她生氣,看似因着她想住樹屋,别人不同意,但其實并非因為樹屋,而是她的意見沒有被尊重。”
他說給小鼠,其實也是自己在整理思緒:“昨晚她在氣頭上,大家不願意再惹她難過,可我想一晚過去,大家其實都已清楚她難過是為什麼。”
才提出個意見,便被全盤反對,莫說是陸昭昭,誰又能不氣呢?再說那意見也并非不可行,難免她會覺得自己被看輕,拂袖離去。
“這也不僅是昨天之事,依我所見,已累積了一段時日。”
雖一直在木屋,但茶涼對陸昭昭等人的動向堪稱了若指掌,反而更加清醒:“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一攀比起來,其中的度便不好把握。”
這個想對她好,那個想把她捧到天上。本隻是追求她獻殷勤,發展到連走一步路都怕她磕了碰了,小孩也罷,哪個大人受得了這樣呢?
“所以,她發一次脾氣是好事。”
茶涼垂下眼:“昭昭心軟,總不願拒了他人好意。可一味忍讓未必會好,如此一遭,大家反而警醒自身,于今後相處有益處。”
小鼠:“……吱?”
它雖通人性,讓它理解這些卻太難為鼠鼠啦!隻能睜着豆豆眼,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後才急促道:“吱吱!”
什麼好事,壞事的,它鼠大王不懂!這人類,隻需要告訴它鼠鼠,怎麼才能讓仙女開心起來!
茶涼回過神來,隻是失笑,不再說那些讓鼠難懂的話:“總之,讓昭昭開心也很簡單,你且等着,最多早飯後,便會有人提。”
“唧?”
小鼠不明白,但既然陸昭昭也要回來吃早飯,它也不着急。反倒放下了這樁心事,它注意到了别的東西:“唧唧?”
之前沒注意,這斷了腿的兩腳獸,竟能和它無障礙交流?
要知道,就算蛋黃酥,也是勉強領悟;就是松鼠多果,同為鼠類,講起話來也雞同鴨講。
小鼠通人性,聽人話不難,讓人明白意思就不容易了。所以像和茶涼這樣交流,對它來說還是鼠生第一次。
它禁不住打量起眼前這人:“唧唧?”
茶涼便哭笑不得:“我并非什麼老鼠變人……隻是有些法子,可與百獸交流。”
這會兒他沒有什麼事做,幹脆與小鼠攀談起來:“我曾聞上古有鼠,身毛皎白,耳足紅色,眼眶赤。赤者乃金玉之精。伺其所出掘之,當獲金玉。時人稱之為白金鼠,後世認為其乃天下尋寶鼠之祖。”
有一種名為白金鼠的異獸,傳聞由金玉之精所化,出入之處必見寶藏,後人稱其為尋寶鼠的始祖:“後又分化數支,其中一支我在雜書中見過,面有頰囊,可藏異寶,是為藏寶鼠。藏寶鼠中又有一支,眉心生火,可隐于靈界,又稱潛靈藏寶鼠。”
打小鼠被蛋黃酥抓回來,茶涼就有些好奇它的種族。确實是這般樣貌能力的藏寶鼠見所未見,他作為禦靈宗宗主之子見識并不短淺,可也拿不準它跟腳。
于是這幾天翻了翻書,還真找到一點線索。也是巧合,小時候看過的一本神話雜書裡提及過“潛靈藏寶鼠”,但也隻有隻言片語,寥寥一行字。
茶涼也不能确定,就沒跟陸昭昭提,隻這會兒問鼠鼠本鼠:“按書中所說,潛靈藏寶鼠當與怒睛雞、秤掀蛇等一般,屬于奇獸。我聽聞你獨自生活,不知對部族有沒有記憶?”
小鼠:“……吱?”
茶涼的話它半懂不懂,隻聽出自己的種族好似很不凡,一時高興,又忍不住撓頭:“吱吱……”
可惜,它打出生就沒見過同族。剛出生時的記憶十分破碎,隻記得曾被一種鼠類撫養,可越長大越顯出不同,便被趕了出來,四處流浪。
所以要問跟腳,它也一點不清楚。可不代表它就對此不感興趣:一隻鼠漂流久了,即使有寶物陪伴,偶爾也覺得有一點點寂寞。
叢林之中獨行異獸還是少些,多半都有族群,小鼠卻沒有。它從未遇到與自己相似的存在,因而聽茶涼提起,頓時很感興趣:“唧唧!”
多講點,多講點!
茶涼:“……你就是讓我多講,可那書裡也隻提了這一句啊。”
他就是不知道才會問它的嘛,結果小鼠自己也稀裡糊塗,那隻能回山門查閱有沒有相關資料了:“不過你若是跟着出去,說不定能找到同類。潛靈藏寶鼠也許不好找,藏寶鼠還是有的,到時也不必擔憂後代問題了。”
小鼠如遭雷劈:“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