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正在考慮把這些花做成幹花保存起來,或者泡茶喝?做果脯?
“……”
展飛光看了一眼走在前方、自家師弟的身影,放輕了聲音:“……星文對陸姑娘也很特别。”
他聲音輕,被腳步聲遮掩,但陸昭昭還是聽清了。隻她與展飛光面對面坐着,便沒看到遲星文的腳步也頓了片刻,放緩了些許步伐。
她隻是低頭看了看粉色的香雪蘭,目光柔和下來:“他……他是個木頭。”
但凡他主動一點點,陸昭昭說不定戀愛已經談上了,又哪會現在這麼糾結?說他是木頭,真不冤枉他,可也許恰恰是這份老實木讷,才最真誠令她感動。
但遲星文不知她想法,隻是困惑地皺起眉毛:“……?”
展飛光若有所思:“星文……确實老實了些。”
遲星文:“??”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好像被罵了,又好像沒有?糾結得很。而陸昭昭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展飛光:
你們師兄弟大哥不說二哥,這人難道以為自己就好到哪裡去嗎???
展飛光:“……?”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陸姑娘總愛看着我發呆。”
“哎……?”
陸昭昭一想:确實。因為她總是看着他,就想到木人石心,想到天道化身/分身……可這些又都是不能拿出來說的,就變成良久的注視與沉默。
“總是如此,我便總是想,是否我有何處不妥?”
青年虛心求教:“陸姑娘上次的話令我茅塞頓開,若還有何處不妥,還請姑娘教我。”
陸昭昭:“……”
上次……啊,莫非是說他眼神沒有溫度的那次?她下意識看了看不遠處的其他人:omg,展飛光大大咧咧說這個合适嗎?他們說話聲是小,可修士耳朵也尖啊!
有時候陸昭昭真不明白,展飛光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想了想,還是搖頭:
“不,我沒什麼能教你的。”
青年并不吭聲,過了會兒才說:“你能教我的還是很多的。”
他說完這麼一句,竟是不再開口了,轉而低頭看手中那卷書。反倒是陸昭昭心裡頭難免在意,一時都忘了修羅場,隻是納悶:
展飛光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呢?
猜不透,想不到。陸昭昭自認還是擅長人際交往,可沒有感情的展飛光對她來說就好似一個黑箱,她能看到他的行為表現,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猜到其中究竟放了什麼,又在以怎樣的方式運作。
隻是,她把這段對話後台錄了下來。沒别的,論壇考古學家托她記錄天道化身/分身的消息,她就有事沒事記一下……
-
小鼠覺得不太對勁。
大約是因為前幾天它忙于搬家,雖然有關注少年們,卻沒注意很多細節,以至于此時此刻,才遲鈍地意識到:這些雄性兩腳獸,對陸昭昭是不是有點态度微妙?
自然,野獸之間難說“愛情”這回事,繁衍卻是天性。小鼠還小,尚且沒經曆發情期,但看過不少,也不覺得陸昭昭被人追求是怪事。
野外也是一樣的,優秀的雌性總會有許多雄性争奪,相當多的雌性更有着挑揀伴侶的權利。小鼠覺得仙女千好萬好,那這麼優秀的雌性,有許多愛慕者是非常正常的。
但小鼠覺得有點不太高興。好像也說不來怎麼樣,也不算是吃醋?因為要吃醋,它早該因為蛋黃酥喝一大缸醋了,但其實它隻是羨慕蛋黃酥,并未因此吃味。
因此思來想去,或許是因為,小鼠打心眼裡覺得,這些少年都配不上仙女。别看仙女修為最低,在小鼠眼中她就是墜好的,像天上的月亮,唯有驕陽能與之比肩。
這些少年人,顯然還不能稱之為驕陽,勉勉強強算個星星吧……當然是衆星拱月的星星。
也正是因此,原本對蘇栗衡逐漸順眼的小鼠,對他也頗有微詞了:個兩腳獸,一點自知之明沒有,竟敢打仙女的主意??
美人,隻配強者擁有,仙女,當然也配最好的!在小鼠眼中,平庸的雄性會被仙女吸引再正常不過,但他們要有自知之明,不能以下犯上,做觸碰明月的美夢。
就像它——被仙女拒絕了,也不能夠死纏爛打,隻要默默獻上禮物,看她露出笑容就好。連它鼠大王都如此,别人怎麼敢?!
How dare you!!
在它眼裡,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小鼠可不懂得人類的青梅竹馬、地位身份,隻是肉眼判斷,這些人都madamada!但它畢竟是聰明又寬容的鼠鼠,決定給蘇栗衡一次機會。
隻要他及時地意識到自己的卑微,放棄對仙女的癡心妄想,那它鼠大王也可以既往不咎,勉強跟他契約成為同伴,為仙女的修行發光發熱——
可想而知,蘇栗衡是完全不會按照它的期待去做的。
人與鼠的悲歡不能相通。小鼠甘願當個舔鼠,每天送禮物都心滿意足;可蘇栗衡卻從未放棄過與陸昭昭一生厮守的想法,更不會把自己的地位完全卑微到塵土裡。
哪怕他非常愛她,願意退讓與守望,少年人也有着自己的自尊,自己的欲求。
他愛她,但他不會放棄自我。
不可調和的分歧,更何況小鼠不能人言,無法順暢交流。于是分崩離析是可以預見的結果,陸昭昭很輕易便能發覺,原本和蘇栗衡越來越親密無間的小鼠,在趕路的兩天裡,不知為何态度又變得很冷淡了。
陸昭昭:“……?”
小鼠心,海底針。小鼠雖然通人性,但在場隻有蛋黃酥能較為清晰地明白它的意思,而蛋黃酥又是個“說都不會話”的……是以陸昭昭也沒怎麼搞懂它的想法。
隻是知道,小鼠對這幾個少年都興緻缺缺。雖然有點遺憾,不過還好,她朋友很多:
“如果這幾個你不喜歡,我還有其他朋友,不着急,我看看離開秘境前能不能讓你們見上面。”
小鼠點一點頭,轉而對未曾謀面的仙女的友人感到向往:
那麼多人裡,總不能一個都挑不出來吧??
-
茶涼在等待。
等待這個詞,顯得很被動,但茶涼過去的人生,姑且也算是相當的被動。每次主動都會導緻連環事故的結果是變得畏首畏尾,最後幹脆擺爛,畢竟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
他逐漸學會了不去特别渴求某些東西,以過上輕松的躺平生活。但後來他意識到自己并非是不想要,隻是再難面對挫折。
可眼前有一朵花,哪怕需要穿過荊棘叢生、千辛萬險,他也渴望摘取。
他在等那朵花。
自7月4日陸昭昭離開,至今已快過去一整個月了。對修士來說并非多長的時間,卻是少年生平頭一次品味相思。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茶涼不清楚這份心情和孤身一人在密林中是否相關,但他思念她的心情毫不作僞。
他也非常确定,自己并非因着寂寞而想她,隻是因為想她而寂寞。
“不過,就快回來了。”
這麼低聲地呢喃,茶涼能夠通過那臨時的契約看到陸昭昭一行人的行程,他們已十分接近。他摸了摸膝上的小青鳥,被它父母托付給他照顧的幼崽還十分幼小,翅膀都沒長豐滿,身體上是一層柔軟的絨毛。
之前還有點醜醜,病逐漸養好後變得十分可愛了,茶涼想,陸昭昭該是會喜歡的,當然,一整個月,他給她準備的可不止這一處驚喜。
但在那之前,先迎接她回來。
拄起拐杖,茶涼把幼青鳥放回舒适的小鳥巢中,将熱水燒上。估摸着時間,早早等在了營地外,不消多時,果然看到少女戴着帷帽,熟悉玲珑的身影。
她顯然也看到他。
“小——涼——”
這麼舉起手,沖他揮舞了一下,女孩子的歡欣幾乎肉眼可見。于是少年也難免欣喜,又柔和下眼神:
“……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