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茂醒來的時候,四下已是一片漆黑。
“……”
也不意外。煉器的辛苦,激烈的戰鬥……方之茂修為也不高,确實非常疲憊了。他慢慢坐起,摸索到眼鏡,聽見黑暗中細微而均勻的呼吸聲,來自熟睡的蛋黃酥。
通過眼鏡的輔助和良好的夜視能力,方之茂甚至能看到男孩豪放的睡姿——不像人,倒像隻貓,總之挺怪的。
他歎了口氣,随手給蛋黃酥拉了下被子。假貓發出細微的呼噜聲,俨然是睡死了。
也不意外,他一定也很累了。不過,原來靈寶,也是會累的嗎?
片刻後,方之茂放棄了思考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穿好衣服,抓了把頭發,離開帳篷。
外邊倒是已亮起了燈。
一片漆黑中難以辨認時間,但想來不會太晚,因為篝火前忙碌着粉發女孩的身影,她甚至還在輕松地哼着歌兒,身旁擺滿了完成未完成的點心。
那斷斷續續卻輕松的曲調,那熟悉又嬌美的身影,讓少年殘餘的些許疲憊也好似被春風洗滌,禁不住露出細微笑意。
“昭昭。”
“哎呀!”
女孩子真是投入,一點沒發現他,被吓了一跳:“你——哎?茂茂醒啦?”
她扭頭過來,肉眼可見神情的愉快。方之茂仿佛受到感染,心中也松快很多,走了過去:“在做什麼?其他人呢?”
他想着要幫忙,不過其實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可幫的。陸昭昭把剛出爐的點心放一邊去冷卻,語氣仍然快樂:“他們呀?組隊消食去啦!”
方之茂:“……?”
消食——是的,即使是修士,吃多了也是要慢慢消化的,如果攝入的食物過多,蘊含靈氣又少,更是需要消耗自身靈氣去消化雜質,這大概也是修士不食五谷的原因之一。
當然,尋常吃一點問題不大,消耗不了幾個靈氣。但能讓幾個少年都跑去消食——或者說逃難——自然是因為,陸昭昭喂得太多了……
“我也沒想到啦。”
陸昭昭語氣輕松中帶着好笑:“一開始隻是想着一視同仁……”
喂了祝青燃,也喂喂别人!結果不知怎麼的就成了投食大會,連後來起床的多果等人也加入了被投食的行列。
正好陸昭昭打算做好多點心呢,趁此機會搜了食譜做了從前沒做過的,順便讓人試吃一下……然後呢,這些個少年也是憨,她喂他們就吃——
結果就是現在人跑光了,連蘇栗衡都表示:我還是出去走走吧……
方之茂:“……”
他扶了下眼鏡:“……你是喂了多少啊……”
“不多不多,也就……”
陸昭昭看了看幾乎擺了一圈的點心:“……也就……這些的十分之三??蛋黃酥敞開吃一頓都不夠……”
方之茂:“……蛋黃酥敞開吃誰能比得上啊???”
那可是異次元假貓——估計放開了吃,家底都要給它吃空!好在小貓咪平時也就正常人飯量,最多需要加餐……
方之茂也是服了。但隐約的,他面上露出笑意:“但是……你還真是沒變。”
“嗯嗯?”
“兩年前,你剛學會做清水芙蓉,差點把我們吃吐……”
陸昭昭:“……”
啊,想起來了。有段時間她學會了一道很難但很酷的菜,廢了好多功夫呢,學會之後興奮上頭,一連做了好多頓……最後連最配合她的祝芝芝都差點歇菜……
她頓時鼓起臉:“……就那一次嘛!”
而且那道菜真的很酷啊!成菜是花苞的造型,但隻要掐準時間打個響指——便能層層盛開!好玩,漂亮,又好吃!陸昭昭為了學這個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好嗎——
“嗯,就那一次,之後兩年我們都沒再吃過那道菜。”
方之茂推了推眼鏡:“要不你有空再做一次?”
陸昭昭:“……你還是别提了。”
不止小夥伴萎了,陸昭昭其實也吃傷了,不然不會封存兩年,隻能說人不能上頭,一上頭……
她移開目光:“蛋黃酥呢?”
“還在睡。”
方之茂說:“它大概也累得很。”
陸昭昭能理解:“确實……追小鼠的時候看着都沒勁了,他今天立大功,得好好犒勞他才行。”
她本來都打算收工了——除了蛋黃酥還有工序需要等待,别的點心可已經做了一籮筐。但這會兒又湧起幹勁:“好——那就再蒸一鍋玫瑰饅頭!”
方之茂:“……”
看着那一大堆的各色點心,方之茂又一次意識到了,自家的青梅一上頭幹勁有多充足,以及——她有多寵蛋黃酥。可怎麼呢?這樣的心上人在他看來當然也是無比可愛的,他一點意見也沒有,反而要去幫忙。
“你歇會兒吧。”他說:“玫瑰饅頭你教過,正好讓你看看我學的怎麼樣……蛋黃酥應當沒那麼挑嘴,隻吃老闆娘做的,不吃我做的?”
陸昭昭:“……”
她慢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調戲了,羞惱地給他腰窩來了一拳,印上少許沒擦幹淨的面粉印兒,得到一聲棒讀的慘叫:“家暴啊——嘶,痛痛痛痛痛……”
慘叫從棒讀變得真切,因為陸昭昭正面無表情地擰着他的耳朵。少年隻好苦着臉:“昭昭……”
“哼。”
陸昭昭收回手,面上還帶着一點羞惱的紅暈:“讓你總是耍流氓。”
什麼老闆娘,什麼家暴……口花花!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呢?從前沒發現呀!
“唔……”
少年自知理虧,默默揉揉自己的耳朵,但揉着揉着,自己忍不住樂起來。
陸昭昭擰起眉毛:“……?”
“沒什麼,隻是想到開心的事。”
方之茂想。怎麼能不開心呢?兇巴巴會擰人的陸小螃蟹——可也是超級親友限定版。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這話某種程度上有些道理,因知曉不會因此影響深厚的情誼,才能對親近之人肆無忌憚。
比方說,陸昭昭打小生氣了就踹秦令雪,給他衣擺上印幾個小灰腳印,可她當然和秦令雪是非常親密無間的。所以,方之茂很愉快地認為,她會擰他耳朵毫無疑問也是愛的表現——因為在潛意識裡,她覺得對他可以不必顧忌。
而蘇栗衡、遲星文……哈,想要這待遇還沒有呢!無論她是否承認,方之茂非常清楚,論情誼的深厚,在座所有少年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和她真正的兩小無猜。
蘇栗衡也不行。哈!打小就闊别數年的竹馬,還能叫竹馬?
陸昭昭:“??”
她當然是不知道這人挨打還能挨出優越感,狐疑地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道身影便撲了過來。
“嗚嗚嗚廚幾——”
陸昭昭吓一跳,本想躲呢,一聽聲音不動了。任由小少年哭哭啼啼撲進她懷裡,把腦袋蹭來蹭去:“廚幾廚幾……”
“怎麼怎麼啦??”
雖然猝不及防,陸昭昭還是溫和地把他抱住,順順少年的頭發:“做噩夢了嗎?”
“嗯……”
蛋黃酥,蔫嗒嗒。他做了很恐怖的噩夢——
雖然是隻假貓,但他既然飯都能吃,會做夢也沒什麼奇怪。隻是他平時做的夢,多半都隻是片段的浮光掠影,沒有具體内容,偏方才那個,簡直栩栩如生,真實無比。
他竟然夢到,廚子因為他吃得太多養不起,不要他蛋黃酥了!!!
即使吓醒,蛋黃酥還是好後怕!一頭紮在少女懷中汲取安慰:“蛋房芙……不次了……”
“嗯??”
少年耷拉着耳朵尾巴:“不次那麼多……廚幾不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