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行。”

遲星文也說：“那我也去砍樹好了，順便巡邏附近。”

陸昭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發現一件很奇妙的事：

茶涼和遲星文和彼此并不怎麼說話，但奇異的，兩人對蘇栗衡的态度都還算不錯。

她又看看蘇栗衡。少年似有所覺地看過來，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陸昭昭就覺得自己懂了：嗯，确實，這麼溫柔的人，應該跟大多人都處得來的。

遲星文&茶涼：不，你不懂。

二人真正和蘇栗衡關系平和的原因，并非——或不隻是因為蘇栗衡溫和的性子。衆所周知，兩人競争時隻能針鋒相對，三人競争則會有很多不同的情況。

茶涼是覺得，這位新來的道友性格不錯，幫助過他，沒有遲星文威脅大，之前也一起打出過一次不錯的配合，暫時沒必要太大敵意。

遲星文則覺得，茶涼的傷牽扯了陸昭昭太多的注意力，如今總算來了個醫修，也算是個熟人，如果能讓陸昭昭收回過多對茶涼的關心，怎麼說都是好事。

而蘇栗衡……性格本就溫和，也沒什麼明面沖突，自然是和另外兩人“和平相處”。以至于這個場面看起來還挺其樂融融，搞得陸昭昭格外欣慰：

果然，還是要有個能平衡局面的人物！

其實一般來說，在團體中，進行居中調和的，往往是陸昭昭自己。團寵嘛，誰都願意給她一個面子，可惜當矛盾點本身就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的調和就不太好使。

比方說，韓繼和孟錦迎，本身就看彼此不順眼，又都覺得自己應該和陸昭昭更親，那掐起來是攔都攔不住；身邊這些男孩子呢，又都對她有點意思，雖然會給她面子姑且平靜相處，可一旦出點什麼事——比方說早上那種情況，分分鐘就針鋒相對起來。

陸昭昭也頭疼，好在蘇栗衡到了之後，氣氛似乎有所緩和。不過，她歪了歪頭：“栗子不累嗎？要不也休息一下，之後再一起出去？”

蘇栗衡隻是笑着搖搖頭：“前兩天下雨沒事做，早已休息夠了……那昭昭你去休息，我和遲道友去砍些木材回來吧。”

他看向遲星文，而遲星文看了眼茶涼，猶豫着點了點頭。

-

陸昭昭睡了個好覺。

雖然很短，隻是個簡單的午覺。但吃飯前她就已經和蘇栗衡做了遍房屋除濕，點過了熏香，潮氣一除去，睡眠質量就好起來了。

至少比昨晚要好。

她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醒來時也沒有太晚，一看隻睡了三十分鐘，但已經足夠。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外，茶涼正坐在篝火旁，認真地處理……

……一堆闊葉植物？

“是在……做什麼？”

“哎？昭昭醒了？”

少年擡起頭，不緊不慢地把手中寬闊的植物根莖切口，将其中的汁液倒進小木桶裡：“我在處理天澄樹葉，蘇道友說，想快速填平地闆的縫隙，可以用它的汁液。”

天澄樹，陸昭昭似乎有點印象：“是那個……橙色樹皮，會結類似橘子一樣果子，但果子又苦又酸的樹？”

“對。蘇道友說，這種樹接近葉片的地方會儲存很多液體，将它們取出後會自然凝固，半凝固時塑形能做很多東西，成型後很牢固。”

茶涼說：“化雨秘境裡的天澄樹很高大，樹葉中儲存的液體也很多，所以我們覺得可以拿來填平地闆……我正在處理它們。”

“哎……”

陸昭昭好奇地看。其實修仙界是有很多這樣神奇的植物，有的現實中有，有的沒有，比如天澄樹就是純虛構品種。而這些神奇的植物呢，在化雨秘境裡又大量出現，像之前他們造房子用的刺狀樹葉，還有防水的樹膠。

雨林的确是個神奇的地方。至少，陸昭昭知道，在現實中的雨林，如果有豐富的野外知識，至少很難餓死——植物奇多，能食用的植物也多，隻是想餓不死的話，甚至用不着打獵。

嗯，但前提是有豐富的知識，能辨認出安全可食用的植物，以及，不要因為其他原因打出GG。

大自然很慷慨，但也很殘酷。

她蹲下身來，看着已經填滿的幾個小木桶：“這樣倒出來……不會凝固嗎？”

茶涼笑了笑，正好手中這一桶也倒滿了，就招呼她：“你看。”

他順手把一片已經放幹樹汁的、天澄樹的葉子拿起，枝幹折斷，插進水桶裡：“隻要像這樣插進一根新鮮的天澄樹枝葉，它就不會凝固，是不是很神奇？”

“哎？還真是。”

陸昭昭這才發現，原來每個小桶裡，都插着這麼一節斷枝。肉眼可見，水桶裡的液體還會随着風動皺起漣漪，而落在地面上的汁液，已經凝固成片狀的固體。

真奇妙……

她在茶涼身邊坐下——應該算是身邊吧，雖然差不多是整個橫木的兩頭了——也拿起一片沒處理過的樹葉，提過一個空桶：“是……這裡嗎？切開這裡？”

“嗯。把這個鼓起的地方切開，往桶裡倒就可以了。剛切開的液體像水一樣，很好倒的。”

茶涼很耐心地指導她。二人于是坐在橫木的兩端——橫木，是之前陸昭昭覺得沒地方坐，就把一根做過防水處理、建房沒用上的樹幹放平，做過除蟲處理後當了座椅。

遠也不是很遠，近也絕不太近的距離。在今天之前，其實是很少見的，陸昭昭是不會太注意保持距離的那種人，經常順便就跟人坐并排。

但現在她離茶涼得有一米還遠。

茶涼注意到了，但什麼也沒有說。陸昭昭也沒說話。一時非常安靜，隻有樹液落入桶中的流水聲，和林中偶爾傳來的鳥鳴。

但過了一會兒，少年聽到了聲音。

“茶涼。”

“嗯？”

陸昭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那本《牛之首》……你要不過會兒還是還給我吧？”

少年看向她。她頓了頓，解釋：“不是别的意思，隻是覺得你不想看的話……”

“嗯，我知道的。”

平靜的一句話，令陸昭昭停下了言語。她看過去，棕發的少年表情很平靜，自然地把那本書拿出來，卻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封面，才向她遞過來。

“你拿回去吧。”他說：“很抱歉，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這樣勉強自己的，這樣我不會開心，你也不會……放心，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而且，”他頓了頓，擡眼看向她，滿眼寫着認真：“嗯……我想，我得跟你道歉才行。”

“哎？”

“關于……早上的事。”

少年說，微微垂下眼睛：“我突然把你……抱住。是我不對。很抱歉，現在才向你道歉，我隻是……”

他低下頭，表情顯得有些憂郁：“……你可能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那樣的話。”

“……”

“沒有人對我說過，隻要做自己，就已經很好；沒有人說過，能承認自己害怕鬼怪，也是勇敢。過去……我總是……”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總之，謝謝。還有……抱歉。”

“……”

陸昭昭看着他，片刻後，柔和了神色：“……嗯，沒關系。”

“那……你原諒我嗎？”

陸昭昭撲哧一笑：“……我沒有怪過你啦。”

不知不覺的，她對茶涼的一點防備心如冰雪消融，自然地往他那裡靠近了一點。茶涼看在眼中，卻仍然沒有說什麼，隻是看似腼腆地笑了一笑：“那……那今後，你還願意推薦給我你喜歡的書嗎？嗯，不是恐怖的那種。”

“可以呀。”

少女笑起來：“嗯……連環畫可以嗎？”

“嗯。”

茶涼看着她，慢慢垂下眼眸，微微低下頭去。

棕色的、卷曲的發遮掩了他的神情，陸昭昭沒有看到他唇角一點仿佛意味深長的笑意，隻聽到很開心、很釋然一般的話語：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