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也是魔修……
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當不成壞人,也做不了好人……到底在掙紮什麼呢?從堕魔的那一天,就應該知道會走向怎樣的結局……
“我走了,你怎麼辦呢?”
他猛地看向她。小姑娘戴着頭巾和蒙眼布,但從精巧的下半張臉上還是能看出些許憂慮:“你怎麼辦呢?”
“……”
青年張了張嘴:“……我不會有事。”
他和阿修,本就誰都奈何不了誰……
但不知為何,方才冰冷的心髒,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地溫暖起來。在無數對自己的質疑之中,一點小小的,來自他人的關懷,便好像一根堅韌的線,又能将他從崩潰邊緣扯回人間了。
但陸昭昭的擔心是……如果放她走,騰簡和阿修必然要起間隙的。而一路觀察下來,陸昭昭覺得……
好像也不用擔心什麼(?)。
阿修和騰簡,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好像是fifty對fifty。阿修一肚子花花腸子,奈何騰簡直來直去,之前在對抗天劫時也能看出端倪,阿修偏向法師,而騰簡這人雖然挂着咒術天賦,卻實實在在是個體修……
離譜!
一個智力系,一個武鬥派,在旗鼓相當的情況下,就仿佛最強之矛對上最強之盾……
尬住了。
加上飛光傳承的劈叉,這兩個人的關系屬實很微妙。非敵亦非友……但一定要說起來,騰簡其實比較吃虧。
因為他看起來就比阿修老實,雖然可以以不變應萬變,但大部分時候是玩不過阿修。或許這也是他沒有跟阿修撕破臉的原因之一,他也不知道這個滿嘴跑火車的人到底有多少底牌。
所以如果陸昭昭走了,大概率騰簡會吃點小虧……但這是在她走得了的前提下。事實上陸昭昭擔心的是,阿修看似放心地去買東西了,其實留有後手。
以阿修的性格,這是非常有可能的……如果這樣的話,她既跑不了,又連累騰簡,不是坑人家麼?
騰簡卻好像沒想這麼多:“不必管我。再不走就來不及……”
陸昭昭搖搖頭,找了處台階坐下:“你信不信,他買個靈食,要花上一刻鐘?”
騰簡一怔。他也不傻,反應過來:“你是說……”
……故意的。
騰簡或許是真想放她走,阿修卻很可能是刻意。是了,這樣就解釋得通……其實最保險的是封住陸離的靈力,但騰簡心有恻隐,以“修為低不礙事”為由阻止了,阿修卻也沒說什麼。
現在想想,阿修哪裡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陸離身上的咒術是騰簡下的,又不封她靈力,這會兒又讓騰簡照看她……怎麼想怎麼有鬼,甚至很可能阿修看似去買靈食,實際上借助幻術就在不遠處站着,等着抓個人贓并獲。
如此說來,她不走也很有道理了。但騰簡想想還是覺得這是個機會:“萬一……”
陸離“看”着他,過了片刻,笑起來。
“你是個好人呢。”
“……?”
一張好人卡,不過騰簡不懂梗,因此隻覺得自嘲:“我算什麼好人……”
他垂眸歎息:“……你也别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嗯嗯。”陸離說:“我又不傻。”
真怪,不知為何,這個遊戲裡好多人覺得她傻。可陸昭昭自己真沒覺得啊,明明她成績好,人緣好,在宴會上也進退自如……智商情商不說多高,至少及格沒問題吧?
哪裡傻啦?
但顯然騰簡就是覺得她傻,直到過了二十分鐘,阿修姗姗來遲。
“哎呀,是不是等久了?人還挺多……稍微花了點時間。”
少年笑盈盈,把靈米糕遞給陸離:“還買了一小瓶桂香白露,也不知你喜不喜歡。”
其實就是桂花米酒,因為度數很低,當成果汁喝也無妨。陸昭昭謝過他,想了想,把靈米糕分作三份。
“一人一份。”
“……哎呀。”
阿修有些驚訝,或者說……受寵若驚?畢竟無論陸離的記憶混淆到什麼程度,這樣平白被他半脅迫式的帶走,總要有些敵意吧?可她一直很平靜,他故意賣破綻都沒反應,這會兒甚至分他靈米糕吃呢。
唔,不過想想看,會不會是以為他做手腳,這才刻意分的?
阿修是那種會多想好幾層的老千層餅,可看看少女,他又覺得:陸離沒這份心思的。她是個很純粹的女孩子。不過說實話,他自诩聰明,卻始終搞不懂她的想法……
……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不跑?為什麼不害怕?為什麼……總覺得她的情緒,善意中帶着複雜?
陸昭昭:如果是你,面對着幫你渡劫的人,你的心情也會很複雜的……
看不懂,猜不透,但阿修覺得越來越有趣了。這麼有趣又好看的人,既有漂亮的皮囊,又有趣味橫生的靈魂,世上能找到幾個?他可以預想到,把她帶回魔域,今後的生活定然會很有意思了。
騙術師和他的小助手……聽起來很不錯。不過……
阿修看看自己的靈米糕,看看騰簡的靈米糕:“……為什麼你分他的比分我的多??”
這合理嗎?!他的小朋友怎麼能這麼偏心!他要鬧了!
陸離“哎”了一聲,顯得還有幾分可愛:“是嗎?我随便分的呀。”
阿修悶悶不樂。但又不能去搶人家的,隻能自己憤憤吃掉靈米糕:“我們找個地方歇腳,等下一趟船開。”
不過他們沒等到下一趟船開。
飛光渡口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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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
阿修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道修士不是這個做派啊……他們就不怕名聲有損嗎??”
野外規矩,天材地寶,能者得之。飛光傳承有了着落,正道修士不可能大張旗鼓去找傳承者的,有混淆咒生效,也不會有人知道受益者是兩個魔修。
所以飛光渡口和飛舟港口被封,顯得非常沒有道理,怪不得阿修又困惑又暴躁:交通工具被封,想離開這裡恐怕很難了……
在場隻有陸昭昭知道怎麼回事:很簡單,老秦找不到她,極限暴走中……
秦令雪那狗脾氣,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人一時半會兒走不遠,那就全封了,往死裡查!
至于什麼影響,什麼名聲有損……根本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内。天衍宗秦令雪是個瘋子,知道的人難道還少麼?
可要是找不到徒弟,他不介意讓他們看看什麼才叫真的發瘋!
事實和陸昭昭想得差不離。秦令雪和司空琢就守在秘境外,有人出來自然是有所感應,但也很快發現不對:出來的人都中了咒術,無法描述和回憶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
這顯然不可能是陸昭昭幹的,也就是說得到傳承的另有其人。如果這樣倒是也罷,可讓秦令雪暴怒的,是來自祝芝芝的消息。
阿修和騰簡恐怕千算萬算都算不到,他們給蘭形下了咒,卻漏了個祝芝芝……
雖然因同一個身體,祝芝芝受到牽連,說不出詳細信息,但“昭昭很可能被壞人帶走了”這件事,姑且還是能透露的……
加上秦令雪聯系不上徒弟……那還了得?二話不說,先封港口,再封渡口,方圓千裡,直接設禁,找不到徒弟,誓不罷休!
一片靜寂中,陸昭昭歎了口氣:
“都跟你們說了,不該帶上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