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們當然會給昭昭加油,”崔崧瑤托着臉:“可你們覺得,到底誰勝算大一些?”
二樓看台上,幾人熱熱鬧鬧坐了一大桌,看陸昭昭的比賽。孟錦迎想了想:“遲星文勝算大。”
但她又有點遲疑:“但要看狀态,要是狀态不好,應該是五五分。”
小點的幾個差不多都一樣的看法。畢竟這幾天,他們真看了不少遲星文的比賽,真是肉眼可見的進步,陸昭昭差之遠矣。
溫影承想了想:“你們想的不算錯,但遲星文勝算可能比你們想的更大。”
他說:“如果我沒猜錯……遲星文師兄弟,很可能傳承有一種以戰養戰的秘法……小師叔,是這樣嗎?”
秦令雪挑眉,随意地點了點頭。
“差不多吧。”
祝芝芝就有點擔心:“以戰養戰……”
“也沒那麼誇張。”秦令雪托着臉:“一定時間内即使透支身體也不會有損失,反而能激發潛能……大概是這樣,配合好的資源,确實不會對身體有太大負擔。但精神上的損耗是真實的,差距也不算太大。”
但說着,又頓了頓:“……不過昭昭的确有點危險……不對。”
他盯着場中,微微皺起眉頭。
“那小子……怎麼在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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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令雪能看出的事,身在場中的陸昭昭,晚了一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雖然遲星文做得還算隐晦,但屢次攻擊将要落在她身上時卻微妙地偏移開,次數多了,陸昭昭當然能發現不對。
她就不高興:“你是不是在讓我?”
遲星文:“……”
少年沒說話,但是微微皺起一點眉毛,過了會兒才說:“沒有。”
遲星文想,他的确是沒有讓她,但是确實,下手有那麼點猶豫。倒也不是故意,隻是看到她臉上淺淺的傷口,就想起幾天前她泛紅的眼眶,一想到她受傷會難過,會疼,劍鋒便不由自主地偏轉些許,仿佛連他的劍也不願傷她。
這應當不算是讓,因為這猶豫隻有一點,偏轉也隻有一點。可就是這一點,便被敏銳的小姑娘給捕捉到了,她俏生生的小臉上,秀氣的眉毛皺一團,露出些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不要你讓我。”她看起來有點氣鼓鼓的:“你要是尊重我,就用出你的全力來!”
陸昭昭的确是有點生氣。
這是擂台賽,又不是友誼賽、指導賽。如果私下和朋友切磋,那互相放水一點,不造成傷害,還算正常;可擂台上的公平決鬥,他遊刃有餘地對她放水,算什麼嘛?
就像之前她用木劍,遲星文覺得她瞧不起他;現在遲星文放水,她也覺得他瞧不起她。
她不要對手的施舍。
說話間,戰鬥仍在繼續。由于遲星文的退讓,陸昭昭得以有更多主動進攻的機會,而遲星文招架着,沉默着,片刻後說:“我用全力,你會受傷。”
“那就受傷!”
陸昭昭大聲說:“我不要你可憐我,我要和你堂堂正正的戰鬥,堂堂正正的輸,堂堂正正的赢!”
她說着,附着着金系靈力的木劍與短劍交接之間,發出铮铮的相擊之聲。遲星文垂眸看着她,少女比他矮上半頭,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燃燒着戰意,像一頭雄姿英發的小獅子。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是做得不對。
“好。”他說着,同時認真起來:“我會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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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示着擂台賽結束的銅鑼聲響起時,比賽的結果也已揭曉。
陸昭昭下台,把木台階踩得砰砰響,遲星文跟在她身後,下台了也跟着,說:“……我後面沒有再放水。”
“我知道!”
“……那你為何生氣?”
“我就是生氣!”
陸昭昭把小嘴繃成一條線。
她怎能不生氣?原本想要檢驗自己最近的進步,可對手開閘放水,這還有什麼意義?雖然後面是認真起來了,可是認真得太晚,以至于兩人拉鋸戰到時間截止,判了個平局。
遲星文還像個呆頭鵝,跟在她身後,她就更氣:“不要跟着我!”
遲星文頓了下腳步,還是跟上。
“……抱歉。”
“……”
“我并非有意讓你,在你說之前,我自己也沒意識到。”
遲星文低聲解釋,其實自己也有點困惑:“……我是做得不對,下次不會了。”
陸昭昭停住腳步,仰着小臉看他。黑衣少年表情冷漠,但眼神很認真,眸中似乎還帶一點自己也不清楚的困惑。
她就慢慢地不氣了。
“……好吧。”她扁一扁小嘴:“可下一次,都不知道多久之後了。”
“?”
“我今天下午就走啦。”陸昭昭說:“這次是跟師長一起出門,馬上要回宗門了。”
遲星文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要走了嗎?”
不知為何,他感到一種失落。想到之後擡起頭再也不會見到這個小姑娘,又或者今後也再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他感受到一種空落落的茫然。
“你是哪個宗門的?”他不由得問:“今後還能再見嗎?”
陸昭昭看着他,想了一會兒,問:“你有沒有靈犀玉符?”
遲星文點點頭,他們便互相交換了印記,算作留了聯系方式。陸昭昭的臉色和緩許多,猶豫片刻,說:
“你去處理傷口吧……你是不是還要繼續打擂?”
遲星文點了點頭。
陸昭昭就催他回去,但看他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叫住他。
“遲星文!”她說:“下次有機會對戰,你可不要再給我放水啦!”
少年蓦然回頭,在長廊下,回望被斑駁光影籠罩的少女。光線柔和地映襯着她晶瑩的皮膚和澄澈的眼,他片刻恍惚,點了點頭。
“嗯。”他認真道:“下次,不會再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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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昭哒哒哒跑上二樓,正想問秦令雪怎麼不接她,便看到一個眼熟的白發人影。
“哎呀,昭昭姑娘。”白發狐狸青年笑眯眯的:“幾日不見,可有想我?”
陸昭昭:“……”
啊!司空!司空!!
她眨了眨眼睛,和司空琢冰藍的眼對視片刻,忽然小手一指,大聲道:
“師父父,打他!!!”
司空琢:“……?”
秦令雪噗嗤一笑:“……小記仇鬼。”
幾天前司空琢帶陸昭昭去賭場,回來後卻一字不提而把她扔給暴怒的秦令雪……顯然小姑娘還記得這仇呢,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可以說是很生氣了。
而司空琢挑挑眉毛,竟還顯得挺高興:“沒想到昭昭姑娘這麼熱情……那我可盛情難卻了,秦師兄,走着?”
秦令雪:“……”
陸昭昭:“……”
淦,忘了這人是個滾刀肉。
陸昭昭好氣,真想擡起腳給司空琢的白衣服上印幾個小腳印。但她是大孩子了,不可以這麼沒禮貌,于是氣鼓鼓去秦令雪身邊坐下,擡着手給他看傷口。
秦令雪還是很心疼:“方才本想下去接你去包紮,都怪司空突然冒出來……他怎麼跟個蜚蠊(蟑螂)似的?”
司空琢耳朵好得很:“哦?那我是蜚蠊,秦師兄想必是大蜚蠊了。”
他笑眯眯的:“可不敢跟秦師兄争這天下第一蜚蠊的名頭啊。”
秦令雪:“現在就讓你變死蜚蠊。”
話是這麼說,秦令雪還是給陸昭昭處理好傷口,完全沒再搭理司空琢。畢竟這個人,是越搭理他越起勁,所謂人至賤則無敵,司空琢已經到了這個境界了,真讓人沒轍。
而秦令雪不搭理他呢,司空琢自己也混不在意,笑眯眯地去跟陸昭昭搭話:“昭昭姑娘在擂台上表現不錯啊,隻是可惜這劍,是配不上昭昭姑娘的劍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