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昭走後,亭曈看了會兒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她跑去的方向。很多人族修士在那裡,有年長的,大約是合體期,有年少的,大約就築基。
距離其實很遠,但他能看得清楚。有個女孩也很好看,可到底不如陸昭昭,而且她也隻是普通凡人程度的好看,遠遠沒有陸昭昭那份朝氣與生動。
……陸,昭昭。
這個名字,也很像鳳凰。
……亭曈。
他又咀嚼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漠然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淡到難以察覺的笑意。
男孩回到山洞,一直待到夕陽西下才離開。此時雲谷中的遊客已經全部離開,動物也休憩,他獨自走在小路上,身影有幾分寂寥。
過了片刻,一道身影從低空落下,那是個年輕女子,有着一頭青藍色的頭發,耳朵很奇怪,像是鳥類的羽毛,背後也有一雙青藍色的羽翼。
“陵光君!”她急切道:“您又跑哪兒去了呀!”
“雖說夜晚的雲谷對您無害,可您也不能總是失蹤……您可是我們的主君,羽族的希望!”
男孩默默地往前走,說:“我不是。”
“您又說這種話……可百鳥朝鳳,我們本就是您的家臣啊。”
女子也不敢做什麼,隻能跟在他身後:“雲谷常有外人出沒,您尚且年幼,不要總往外跑。人族修士狡詐,總想奴役妖獸,您沒有跟他們接觸吧?陵光君!”
男孩不搭理她,而是等了片刻才說:“……亭曈。”
“啊?”
“我不叫陵光。”他說:“叫我亭曈。”
他猶豫一下,才又以一個确信的語氣補充:
“陸亭曈。”
-
雲谷中發生的事,陸昭昭并不知曉,隻是次日如約前去山洞,又看到坐在那裡發呆的亭曈。
“哇,你來得好早!”
陸昭昭很驚訝:“你等多久啦?”
“沒有多久。”
男孩老實回答。她一出現,他的目光又黏在她身上:小少女今天穿一身粉白色的裙裝,頭發也簪了粉晶的發飾,非常漂亮的粉色,将她襯得越發嬌俏可人。
……很好看。
他盯着她看,都舍不得移開目光。陸昭昭也不介意,她被看得太多了,對視線十分坦然大方。
“你昨天待到多晚呀?你的同伴來找你了嗎?”
亭曈想了想,那些自稱家臣的人,也能說是同伴吧。那他們的确是來了的:“沒有太晚。來了。”
陸昭昭就放心了:“噢,那就好。”
她想問他怎麼又一個人在這裡,可思及他不願說真名,想了想又沒問,隻道:“我還有朋友在,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玩?”
亭曈沒反應,似乎在思考。過了片刻,他才點點頭,任由陸昭昭把他帶到朋友們面前。
“這就是我昨天說的新朋友噢!他叫亭曈!”
小姑娘很高興能認識新朋友,也很高興能把新朋友帶給其他朋友看看:“亭曈,這是我的家裡人!這個是阿迎,這個是芝芝,這個是敏敏……”
孟錦迎就要敲一下她的頭:“你這麼介紹他會明白才怪!不要跟誰都說昵稱啊!!”
手還沒落下,便被亭曈擡手制止。
“……”
孟錦迎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亭曈黑白分明的眼也沉默地注視她,其中黑沉沉一片,什麼也看不分明。
她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微微抿了下唇。
其實昨天陸昭昭說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他們都沒怎麼放在心上,可這會兒看來,這到底哪裡可愛?一雙眼睛像深潭一樣,氣息也有些奇怪。
陸昭昭這是哪裡找來的人?這頭豔麗的長發,死氣沉沉的眼……真的是人類?
思考的片刻,陸昭昭已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去,左手牽住亭曈的手,右手牽住孟錦迎的手,很友好地以自己為中介晃了晃兩邊。
“好啦,大家這就認識了,來一起玩吧!”
孩子們自去玩,崔玄麒這次沒陪同,而是走到溫影承身邊坐下。
溫影承将書垂在膝上:“怎麼不去一起?”
“休息一下。”少年道:“……師尊,你對那個亭曈怎麼看?”
崔玄麒的表情帶着一點沉思:“我感知不到他的深淺。”
修士擁有神識,類似于一種強大的精神力,可以放出體外用于探索,也可偵查其他修士的修為水平。當然,窺探别人尤其是高階修士是非常不禮貌的,但等級相差比較大的話,即使不特别去看,高階修士也能判斷低階修士的修為。
那個亭曈,感覺很奇怪。崔玄麒禮貌性地用了一丁點神識去接觸,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反饋。
像面對的是一塊石頭。
溫影承也露出沉思神色。其實孩子們在雲谷玩,他看着不管,神識一直隐約觀察着他們的動靜,以防意外;然而不論在昨天還是現在,他都沒有感應到這位“亭曈”的存在,他就仿佛在他的感知中隐身了,這實在是不常見的一件事。
他思忖片刻,才溫聲道:“或許那孩子身世不俗,擁有遮蔽類的法器……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有我看顧,不必多心。”
他這三弟子,看起來嘻嘻哈哈,其實心思很細;小徒弟估計也很在意,跟師兄一個看着那邊,一個過來找他。倒是二徒弟,明明是個女孩子,卻最大大咧咧,估計沒發現什麼異常。
不過,有他在,孩子們便不需擔心太多。
溫影承笑了笑:“去吧。你平時在陣峰忙,也少有閑暇時候。”
崔玄麒咧嘴一笑:“我陪您待一會兒。”
他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溫影承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孩子們,片刻後,重新低下頭去。
-
陸昭昭等人又在雲谷停留了一段時間。
秦令雪依然持續掉線,隻每天用飛鸢送來信件。他已經掉線二十天了,陸昭昭居然也一點點習慣,并逐漸感受到一種解放般的快樂。(秦令雪:?)
這幾天裡,值得一提的是,每天去雲谷,都能遇到亭曈。其實說起來,是有那麼點奇怪的,比方說,亭曈雖然同意和衆人一起玩,但其實根本就是一直跟着看着陸昭昭……
他不怎麼搭理别人,也很惜字如金,似乎沒什麼常識,也不曾見他身邊有旁人,更古怪的是,他總是和陸昭昭在雲谷中見面,雲谷中分别,從未在雲谷外出現過。
陸昭昭一瞬間想過:難道他其實一直在雲谷中?可這念頭轉瞬即逝。怎麼可能呢?雲谷中沒有智慧生物,甚至沒有強大的異獸,再說那雲氣與規則,都不是吃素的。
可不論如何,亭曈是十分古怪和神秘的。
小夥伴們都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哪怕因為陸昭昭的原因願意接納亭曈,卻始終沒和他建立起什麼可靠的聯系;孟錦迎更是告誡陸昭昭需謹慎,但陸昭昭也不是那麼沒心眼。
她隻是覺得亭曈對她沒有惡意。
陸昭昭習慣了他人的喜愛與目光,對于眼神有一定的辨别能力。亭曈盯着她看的眼神,包含着喜愛與認真,這是不會錯的,陸昭昭相信自己的判斷,也覺得亭曈呆呆的其實很可愛。
當然,也許隻有她一個人這麼覺得……
總之,陸昭昭其實過得還蠻開心。但是……他們也不可能在雲谷停留太久。
之後還有很多路程,不能耽誤在此處。
今天是在雲谷和香城停留的最後一天,明天一早,幾人就要出發,前往下一站。
陸昭昭扭頭看向身邊的亭曈。
亭曈一直在看她,她一扭頭,就和他撞上視線。男孩歪了歪頭:
“不修煉了?”
陸昭昭當然不可能整天瘋玩,主要還是修煉挂機。亭曈知道她要修煉,特地帶她去靈氣最充裕的地方。此時大家在遠些的地方,亭曈并不喜歡和别人接觸,陸昭昭就陪他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
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朋友,而是這位新朋友隻短暫相處幾天,而且有些呆,陸昭昭會想稍微關照一些。
反正其實也沒多遠。
她回過神,捏了捏亭曈帶一點嬰兒肥的臉,思索着如何告訴他即将分别的事實。
“亭曈,”她最終決定直言相告:“明天我們就要走啦。”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