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雲枝聽話一路上都沒看外面,自然不知道一路來的蕭條空曠,看着眼前的場景,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都有些懷疑,雲城是不是真的經曆過山匪?
不過懷疑歸懷疑,雲枝并沒有楞多久。
她打算去随個禮就走。這樣就表明他們縣丞家來人了,不會讓人逮着說不給新知縣面子,又能早點回去,兩全其美。
卻被她的小姐妹湘湘給叫住了。
王湘性子外向,大大咧咧。二人又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好,所以也不顧雲枝面露難意,知她性子軟,連哄帶騙,挽着她就進了縣衙。
雲枝拗不過她。剛剛湘湘喚她的時候聲音有些大,這會兒好多人朝這邊看,她也不好偷摸走了。
想着青天白日的,且還是在縣衙裡,當是沒有危險。
縣衙的後院便是曆任知縣大人的府邸。
因為爹爹的原因,雲枝是來過這裡幾回的,所以對縣衙後院并不怎麼陌生。
跟着引路的丫鬟過垂花門,進抄手遊廊,還有一個假山,便到了參宴的亭屋。
有好幾個亭屋,是專門給女眷休憩的地方。
她們選了一個同輩的。
亭屋裡這會兒已經有些人,還算認識,寒暄了幾句。都是一個圈子的,又年紀相仿,話題自然不斷。
雲枝性子偏靜,沒怎麼說話。
但架不住王湘話多,
“今日怎的這麼多人?你們瞧見沒,剛剛大門前,好多人。不是說隻宴請了官吏嗎?咱們雲城縣什麼時候有這麼多官吏了?”
有問自然就有答,你一句我一句。
“除了官吏,還有縣裡的大族。知縣第一次宴請,王家,韓家那些人怎麼可能不來?就算沒請帖,也紛紛差人來了。人不到,禮也要到。”
“難怪,門口那麼多人,不過這裡倒是清淨些。也不知道今日知縣大人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就是召集大家聚一聚。”
“總要有個名目,聽說是要商量剿匪。”
“剿匪”二字突如其來,像一盆冷水,澆得雲枝渾身一個機靈,不受控制的抖。
她抓緊手裡的茶盞,想喝口熱茶壓一下心裡的冷,手卻怎麼也擡不起來。
“你怎麼了?”旁邊王湘碰了碰她,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剛剛好好的突然就手抖起來,新茶都淌出來也沒注意到。
王湘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以為是發熱了,一般發熱才會發抖。
不燙,甚至有些冷。
“你今日衣裳穿少了?”
“沒,不是,就是,就是覺得,剿匪好,剿匪好。”
“嗨,原來你在害怕土匪啊?我說你最近怎的了,約你你也不出來,去找你你也不見,這會兒又怕成這樣,”王湘拍了拍她的小肩,“枝枝别怕!”
她知道枝枝膽子小,所以安慰道:“那土匪不是已經被趕跑了嗎?都過去小半個月了也沒見他們再來,怕啥?肯定不敢來了”
“就是啊湘湘說得對,不用怕。”旁邊有人接過話,“而且城門口已經加強了戒備,就算他們下山,也進不來城裡。”
“對别怕。你們不知道,因為出了這事,我們家花了好些大價錢去請了護衛,”
“诶我們家也是,我還看過那些護衛練劍,個個都是練家子。”
……
七嘴八舌,在場的女眷家裡都是雲城有權有勢的,受着保護,因此她們絲毫沒覺得這次的事有什麼影響。
甚至還談笑着,在比哪家的護衛拳腳功夫更好些。
又不知是誰将話題引到了新知縣上,有人接過,
“還是咱們新來的知縣能幹,剛來就能從郡裡借到人。剛剛在街上我看見好多衙役,兩兩一組,正在各條街上巡邏。”
“聽說還招了好些壯士,你們注意到沒,衙役裡新來了很多生面孔,個個人高馬大,孔武有力,看着都很有安全感。所以雲姑娘,你怕什麼土匪啊,”
“就是。還是這個新知縣靠譜。诶我跟你們說,聽說新知縣長相清俊,舉止斯文,最重要的是,還未娶妻!”大白日裡幾個小夥伴倒是談起了夜話,八卦起來,不過倒是知羞,特意壓了壓聲音。
“還别說,剛剛遠遠看過一眼,确實長得挺好看的,芝蘭玉樹的感覺,不過你這是從哪裡聽說人家沒娶妻?”
“我那個三堂哥不是縣裡的文官嗎?他瞧見過朝廷調令,上面寫的就是一個人,沒帶家眷。又這麼年輕,肯定沒有啊…喂快看,那邊,新知縣,最前面那個,就是陳縣尉旁邊那個!”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假山那邊。
雲枝對匪的害怕刻在了骨子裡,剛剛隻是聽到“匪”字,身子就不受控制的抖起來。
不過這會兒聽她們說了那麼多,她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
她也跟着看過去。
又是借人又是招人來防匪,這新知縣肯定很厲害。現階段,隻要能防住山匪,雲枝就覺得他厲害。
所以她也想瞧瞧到底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像剛剛她們說的那樣,年輕又好看哦。
假山旁,陽光透過觀賞的林木灑下來,有一束正好照在了他的身上。
那人長身玉立,整個人的氣質如書生,溫潤儒雅。
白玉冠發,側臉…
唰的一下就白了小臉,甚至連唇邊的笑都沒來得及收起。就像被人當頭一棒,敲得雲枝嗡嗡響。
清澈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那邊,逐漸變得驚恐…
他,他是知縣?
不,不是,他不是知縣…他是匪啊,山上的匪。
是那天那個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