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執過她冰涼涼的手放到自己掌心裡捂,“還好。”
“也不知是不是我禦下不嚴,怎麼總是出這樣的事……”沈念曦看着祁淵可憐兮兮的歎氣:“今日若不是底下丫頭察覺,不光是我,連劉姑娘也性命不保,你現在可就見不到我了。”
祁淵把她帶進懷裡抱着,跟着歎氣:“那些倒是小事,劉芷念是劉家的人,劉家是太後母家,你與她還是不要過于親密才好。”
“凡事不可一概而論,芷念為人率真單純,我不好因為她是劉家的人就突然與她生疏了,這也不好吧。”沈念曦悠然歎氣,溫溫柔柔的依靠着祁淵。
“你總是這麼傻,罷了,聽我的,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沒錯。”末了,祁淵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我還有公務在身,要和越王還有你兄長一起去各處軍營巡視,少說也要七八天才能回來,你乖乖待在府裡,便是宮裡也不用去,有事就吩咐蔺晨巫旭他們辦,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沈念曦乖巧點頭,舉起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在你回來之前,我哪兒都不去,我發誓!”
見她應下,祁淵不安定的心終于穩了些,笑着捏捏沈念曦的鼻子,寵溺道:“前院書房還有事,我過會兒再來陪你,你好好休息。”
望着祁淵瘦高挺拔的背影,沈念曦舒了口氣,歪頭靠在榻上繼續發呆。
有祁淵的庇護,再亂也不過是小事,日子總歸是平靜恬淡的。
雖然她和祁淵仍然無法坦誠相待,不過她對祁淵的喜歡卻不是作假,隻願往後不論發生什麼,他們都不會松開彼此的手。
祁淵才走出月華閣,蔺啟便跟了上來,低聲回禀:“王爺,蔺晨拷問春燕,那丫頭受不住刑,已經招了。”
“是誰?”
蔺啟頓了頓才道:“春燕說是、是慶妃娘娘……蔺晨還不知怎麼回禀王妃,殿下,您看要如何……”
“翠雲殿那位才受了太後斥責,不敢再輕舉妄動的,春燕有問題,實話回禀吧,王妃會繼續查證的。”祁淵撥弄着手中的綠松石手串,語氣平靜。
“是。”蔺啟垂首應下。
“本王瞧你們近來是越來越松懈懶怠,連本王的吩咐也不放在心上,本王說過無論何時都要小心防範!竟還敢放王妃單獨一人?!”到底是念曦給貼身丫頭準假,祁淵也不好過多責怪蔺啟,他神色不悅繼續吩咐:“以後外頭的賬目上的事換個人去,巫旭隻管小心伺候王妃便是。”
蔺啟不敢争辯,垂首一一應下。
祁淵回來月華閣時已是深夜,沈念曦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抱進懷裡,微涼的寝衣帶着他熟悉的味道将沈念曦裹緊,她睡眼惺忪摟住祁淵的脖子,摸摸他的後腦,“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歪在她頸間嗅着令人舒心的香氣,祁淵啞聲道:“沒你我睡不着。”
“睡吧……”沈念曦從他懷裡退出來一點,輕輕吻上他的喉結。
次日送祁淵出門,沈念曦仍舊回到月華閣處理瑣事。
“王妃,方才蔺晨來回禀,說春燕仍舊說是受慶妃指使,沒有改口。”陶陶進屋,壓低聲音在沈念曦耳邊道。
“已經挑明的事,若是不能一擊即中,她何苦再費這個心思,這回隻怕是有人借慶妃之手,存心給我添堵來的。”沈念曦緩緩睜眼,搖頭道:“既然已經招了,那就把春燕趕出府去,免得髒了我的地。”
陶陶擔憂開口,“春燕家遠在他鄉,若是傷痕累累被趕出府,怕是沒地方去呢。”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沈念曦深深望了陶陶一眼,笑道:“去吧。”
陶陶會意,随即了然退下去了。
“明芮來了嗎?”沈念曦心煩,連早膳都沒吃,又聽陶陶說了這些,愈發沒有精神,隻歪在榻上假寐。
寒煙彎腰整理着床鋪,“想來快了,奴婢等會兒出去瞧瞧。”
“姑娘,明芮姑娘已經在外頭候着了。”片刻後寒煙抱着小黑進來回禀。
沈念曦撐着軟軟的身體勉力動了動坐正,撓着小黑的下巴懶懶道:“我不想起身,請她進内室說話吧。”
明芮拎着藥箱進屋,仔細為她診治後才道:“王妃放心,您的身體一切都好,隻是您心緒不佳,所以難免會覺得疲累,等我為您配上幾副藥,調養着也就好了。”
“那就好。”沈念曦放心下來,握着小黑的爪爪來回擺弄。
明芮笑着應下繼續喝手裡的茶,她雖跟着王妃有些時日,但多數都是在外院偏廳或是正房堂中請脈,這還是頭一回在王妃的卧房裡喝茶,連床鋪之間偶爾飄出來的香味都聞得一清二楚。
明芮放下茶杯,仔細又辨别了好幾下香味的來源,遲疑着開口詢問:“敢問王妃房中熏的是什麼香?”
小黑撲在肚子上惹得沈念曦咯咯發笑,聽到明芮發問搖頭道:“卧房中并未熏香,你聞到的怕是我用來安枕的香囊吧。”
明芮起身朝沈念曦福了福身體,這才走到床前,解下一個香囊打開細細辮聞,皺眉道:“這香囊聞着有些奇怪,您可否讓我帶回去仔細查驗查驗。”
“這香囊原是王爺見我睡不安穩特地為我調配的,還有安神湯,我用着一向很好,你若覺得不妥,我讓陶陶給你準備些,你悄悄帶回去仔細瞧瞧。”沈念曦被暗害過,于這些事上最是謹慎,即便這些東西出自祁淵之手,可明芮的醫術她不能不信,不管怎麼樣總得消了疑心。
陶陶方才一直在旁邊聽着,等明芮姑娘離開後她挂心沈念曦的安危,幽幽歎道:“姑娘你說會出什麼事嗎?。”
沈念曦對鏡梳妝,聲音不辨喜怒,“這樣的事以後隻會多不會少,随遇而安吧。”
“是,姑娘。”陶陶接過梳子慢慢給沈念曦梳着頭發。
頭上一沉,沈念曦看向銅鏡裡緩聲道:“又不去哪兒,金钗太沉了,用白玉簪吧。”
銅鏡裡映出一張柔美妩媚的臉,眉眼含媚,薄唇嫣紅,越發襯得肌膚白如凝脂。
沈念曦擡手撫摸着自己的臉,很少這般端詳過自己的模樣,隻知道旁人都說她容貌姣好,是聖京數一數二的美人。
可這張臉,這個人,真的能換來他的真心嗎?
沈念曦自嘲笑了笑,不知怎麼了,總愛這樣多愁善感。
轉眼又到了進宮請安的日子,祁淵還沒回來,沈念曦沒有聽他的話,照舊去了壽康宮和翠雲殿請安,太後和慶妃大約也是沒有想到她單槍匹馬的還有膽子單獨出現,一時倒有些意外。
太後不愧是太後,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仍舊是一派慈愛面容,既然沈念曦都能裝出恭敬有禮的樣子,她又怎麼會裝不出慈祥可親的模樣呢。
相比之下慶妃就比沈念曦想象中的要浮躁許多,也不知慶妃從前那副豁然大度的樣子是怎麼裝出來的,隻因兒子護着一個女人,便這般自暴自棄了嗎。
慶妃目光不善打量着殿中恭順站着的沈念曦,語氣不善:“本宮還以為你要一輩子躲在淵兒身後了,沒想到……你還敢來?”
沈念曦坦然笑道:“給您請安是念曦分内之事,沒什麼不敢的,我也不想事事都勞煩王爺,他就是太緊張我了而已,還請娘娘息怒啊。”
瞧這賤人矯揉造作的樣子就心火亂竄,慶妃想發怒卻又不好發作,末了隻是冷冷笑了兩聲,“是麼,那你最好日夜祈禱他能永遠寵着你。”
慶妃說的是實話,可沈念曦并不在意,她本就沒有指望依靠男人的憐憫過日子,略微欠身道:“娘娘說的是,時候不早,念曦不打擾娘娘休息,先告退了。”
冷眼看着那婀娜的身影不緊不慢的離開,慶妃将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了地上,“賤人,竟然還敢來本宮面前示威,且瞧你還能得意多久!”
沈念曦不急不緩走出了翠雲殿,她聽見了慶妃摔東西的聲音,如此沉不住氣,果然,不過傀儡而已。
慶妃話說的沒錯,她不能一輩子躲在祁淵的身後,也無法預料祁淵對她的寵愛能持續到何年何月,會不會從兩情相悅走到相看兩厭。
既然有這麼多不确定,那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
比靠寵愛要牢固得多,也安心得多。
這些日子祁淵在城外忙着巡視軍營,已經多日不見人影,陶陶她們都還沒回來,月華閣越發冷清了。
雖然已是年關,可今年世道不好,沈念曦沒有操辦什麼,隻讓管事們放了銀子出去,各處往來也遵循舊例,并沒有什麼值得費心的地方。
唯一能說心裡話的陶陶不陪在身邊,沈念曦總有些不适應,好在阿然做事穩妥服侍盡心,心裡倒也沒那麼空落落的了。
午後沈念曦用了飯,阿然手持一張帖子進屋回禀:“王妃,劉府劉姑娘送來帖子,說是府上設宴賀芷念姑娘生辰,請您明日過府一叙,您要去麼?”
沈念曦深吸了口氣,劉芷念那張單純無害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卻讓人越發捉摸不透了。
阿然見沈念曦久沒有回答,輕聲又道:“王妃?”
“好,你下去準備吧,明日我會按時赴約。”沈念曦點頭應下。
待阿然退下去後,沈念曦穿鞋下榻,走進内室打開放藥的箱櫃翻找,找到了隻有手心大的小玉瓶,緊緊握在了手裡。
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她都沒什麼心思練習暗器,也不知道生疏了沒有。
第二日沈念曦起得很早,自己坐在妝台前認認真真的梳妝,等會兒就要去劉府赴約了,可馬虎不得。
阿然端着銅盆進屋,看見妝台前已經穿戴整齊的沈念曦,歉然笑道:“王妃怎麼也不等等奴婢,奴婢還說來給您上妝梳頭呢。”
沈念曦對着銅鏡把海棠花簪子穩穩插進發髻裡,平靜道:“沒事,你去看看給劉姑娘挑的白玉花瓶有沒有包好,我們早點出門,去遲了可不好。”
阿然穩穩把銅盆放在了架子上後沒有急着出去,“對了王妃,巫旭昨兒夜裡發了高熱,大夫瞧過了說要好好休息,今日隻怕不能跟着去了,奴婢再挑幾個小丫頭随行吧?”
“我不喜歡招搖,無須那麼大陣仗,你陪着我去就好了。”沈念曦回頭看了阿然一眼,整理好襖子上的絨毛,笑得溫柔。
阿然低下頭去避開沈念曦的目光,恭敬退了出去,沈念曦盯着阿然離開了内室,這才面無表情從妝匣屜子裡拿出小藥瓶,抖出三粒藥吞下。
一切已準備妥當,沈念曦便動身前往劉府,因為陶陶她們都不在身邊,蔺隐替沈念曦辦事去了,沈念曦便隻讓蔺晨随行,外加阿然一個丫頭。
馬車緩緩往前行,車轱辘吱吱呀呀壓過地磚,馬蹄聲清脆,再加上清晨路上還沒什麼行人,偶有幾個擔着炊餅豆腐等物叫賣的聲音響起,更顯得街上的歲月靜好了。
劉府在城西,從臨近宮城的梁王府過去,少說也要小半個時辰。
沈念曦懶懶撐着頭在車内假寐,鼻間忽嗅到一絲異香,她睜眼看向阿然,“什麼東西啊這麼香?”
阿然拿出香包,輕聲道:“奴婢見王妃有些心神不甯,便擅作主張拿了這安神的香包放在車中,您聞着也能好受些。”
“原來是這樣啊,你真是有心了。”沈念曦閉上眼睛繼續打盹兒,去劉府的路比想象中還要漫長,馬車晃動之下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阿然出聲試探着喊了一聲:“王妃?”
沈念曦沒有回答。
阿然靠近了些,聲音比方才大了一些:“王妃?您睡着了嗎?”
沈念曦還是沒有回應,阿然伸手點了點她,沈念曦便直直倒在了軟枕裡。
阿然嘴角微微揚起,平靜朝車外說道:“成了,走吧。”
馬車外跟随的蔺晨早已不見蹤影,馬車晃悠悠轉彎駛進巷道,逐漸遠離的主街道。
車内的阿然也沒閑着,從座位下掏出一早準備好的包袱,先是結結實實捆住沈念曦的手腳,又拿出白布卷成卷塞住嘴,最後用黑布條蒙住沈念曦的眼睛。
假裝暈過去的沈念曦在心中冷冷發笑,真是低估了這個阿然了,隐忍這麼久,費這麼大的功夫取得她的信任,可算是找到機會下手了。
如今看來,特意邀請她去劉府的劉芷念是否無辜,又是何居心呢?
馬車七拐八拐在城裡繞了很久才停來,馬車一停立即有人把沈念曦擡下了車。
兩個力壯的男人擡着沈念曦進到一間廢棄的小屋,屋内堆放着腐朽的家具和老舊的農具,再有便是幹枯的稻草,四下破舊滿是灰塵,他們把沈念曦放在了柴草上。
兩個男人一個滿身橫肉,滿臉油光,另一個個子要矮些,獐頭鼠目猥瑣不堪,皆是面目醜陋又窮兇極惡之人。
男人粗暴解開女子身上淺粉色的鬥篷,妩媚姣好的身軀便顯露出來,兩人直勾勾打量起被蒙着眼的沈念曦,膚色白嫩唇色嬌豔,鬥篷下的身形窈窕有緻,頓時色心大起,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阿然跟随進屋,聲音有些忐忑最終還是定下心道:“現在她歸你們了,最遲日入時分王府的人便會找到這裡,你們兩個自己算着時辰走,若是被抓住,死活我可管不了。”